第四十六章
许烟川只以为从叶自舒口中听到这句话,自己会很难过。
可他没有想到，由他自己来说出这些话,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心痛的撕裂滋味比他以往经历过的，都更难以承受。
他站在高楼，以为在逐渐接近太阳，却突然失重坠入悬崖。
从此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世界再无光亮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再也不打扰她。
他想着要一直“打扰”她，打扰到她愿意回头为止。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主动说不再打扰。
不再打扰的原因，竟然还是因为她即将与他人结婚生子。
叶自舒坐在许烟川对面，将奶茶杯中的吸管都捏得发瘪——为了忍住不在他面前笑出来。
他说她要结婚了。
叶自舒抿起唇用尽全力忍住，嘴角浮起个小小酒窝。
他的想象力未免也太强，连她都不知道她要结婚。
叶自舒打开自己的朋友圈。
她下午发了那条婚纱朋友圈后，就一直在忙，根本没来得及看朋友们的评论。
一打开,她甚至都有点儿怀疑自己,难道是她发的朋友圈太暧昧了？
怎么好几个同学都在问她是不是在准备结婚。
叶自舒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点，没回。
她抬眼,看向许烟川。
许烟川在说完那些话后,就没再抬头。
一直垂着眼，看面前的那杯动都没有动过的奶茶。
“明天回淮城？”叶自舒刻意问。
她甚至看到了他眼尾的红意,是因为得知她要“结婚”的消息,所以这么难受吗？
叶自舒双手手肘撑着桌面,手指交叉,将下巴放在交叉的手指上,偏头看着许烟川。
若是许烟川现在抬头，一定能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可许烟川一直垂着眸。
他根本不可能抬头。
自从说了自己知道她要结婚的事后，他就再也无法对上她视线。
他怕在她视线中，看到她对于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的期待。
就算心脏已经千疮百孔，也还是会再流血受伤的。
“嗯。”他回答她的问题，想到明天就会是他们之间见面的最后一天，他连说出口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包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此刻两人都已不再动筷，包间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所以他声音里极浅的颤音，也被她悉数听到。
叶自舒开始觉得自己在欺负他，但不得不说，欺负许烟川的感觉很好。
很好玩。
“回高中？”她又问。
“嗯。”
“还要穿校服？”她是真的有点疑惑这个问题。
就算许烟川知道她要和别人结婚了，为什么要回淮中，回淮中就算了，竟然还要穿校服。
她不太懂他在想什么。
但想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嗯。”许烟川这次点了下头，“我明天早上来接你的时候拿给你。”
“好。”叶自舒答应，反正明天周日，她想看看，许烟川带她穿着校服回高中，会干什么。
“那...明天早上见吧。”虽然晚餐和她一起，他吃了些东西，但许烟川人还是很累，他很想一个人待着，因为只要和她在一起，他脑海中就会不可抑制地浮现她穿那几件婚纱的样子。
“等等，”叶自舒抿起唇，努力将心头那抹笑意压下，“你说，应斯年对我不好？”
许烟川这次抬眼了，他抬眼的瞬间，叶自舒便已把自己的想笑的状态调整好。
所以他对上她视线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一脸平淡地问。
许烟川条件反射就想立刻回“对！”
但他忍住了。
他喉头动了动，才说：“他应该更贴心一点。”
以她朋友的身份对她未来的老公说出这样的建议。
许烟川连呼吸都觉得痛。
可他必须要说：“你不是一个人，以后肚子大了，他还对你这么不上心，你会很辛苦。”
叶自舒好不容易清醒的脑袋又开始晕了。
她...怎么就不是一个人？怎么就肚子大了？
“我...”叶自舒蹙起眉，不知是不是因为想问题的缘故，胃里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不过这次比之前两次轻，所以她只是顿了两秒没说话。
然后反应过来了。
许烟川...不会以为她刚刚干呕，也是怀孕吧？
他...叶自舒看向他的脸，明明长得就一副精英像，成绩也很好，事业也算有成，怎么这脑子...现在不太灵光呢？
还是说因为看到她发的婚纱照受了刺激，联想功能变大变强了？
她抿起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烟川只当她默认，“你该嫁给很好的人。”
“谁是很好的人？”她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
许烟川自知失言，她都已经准备和应斯年结婚了，哪里还有更好的人。就算她没有要结婚，那个更好的人，也不是他。
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很晚了，回家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不知是不是早上的懒觉睡到太晚，晚上叶自舒躺在床上。
失眠了。
想到许烟川今天的表情。
失眠的人嘴角终于放肆扬起笑。
然后开始期待明天。
不知道他非要让她穿校服，是准备用怎样的方式对她“告别”。
一大早，叶自舒就被闹钟闹醒。
坐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周日大清早的设七点四十的闹铃。
许烟川今天要来接她回淮中。
叶自舒翻身下床洗漱。
刚去浴室挤了牙膏，脑中突然浮出一个预感。
她咬着牙刷朝客厅走去。
客厅正对着小区门口，巷子外，果然停了辆汽车。
叶自舒仰头遥遥看了两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一垂眸，在小区门口看到穿着熟悉校服的男人。
在自己毕业之后住的地方，看到高中的校服。
叶自舒心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她去拿手机。
现在才七点四十五，约好的八点，不知许烟川是何时到的。
也不知道给她发个微信。
如果她现在不回，他怕是就要呆站在地下等一刻钟。
叶自舒一边给他发信息，说自己醒了让他把校服拿上来，一边回想起，以前的许烟川，从来不喜欢等人。
他永远都是被等的对象。
他不迟到，但也从不早到。
而大部分人见他，都会比他先到很久。
不知他是何时习惯了在这里等她的。
叶自舒放下手机，进浴室刷牙。
刚洗完脸，门铃便响了。
她嘴里说着等等，然后去开门。
然后也没多看他，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她得去洗个头。
许烟川在开门看到她的那刻，愣了下。
回神的时候，她已匆匆回了浴室。
她身上穿着的，是应斯年的衣服吧，那么宽大。
许烟川呆立在门口想。
在心头逼自己习惯后，他才踏入客厅。
这是他第二次来叶自舒的家，她家里依旧那么温馨。
可这温馨从此以后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许烟川心脏闷闷地发着酸涩的痛。
叶自舒自从剪了短发后，洗头便很快。
她很快吹干出来，看许烟川还站在原地。
她脚步顿了顿。
刚刚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她只能看到一个脑袋，和熟悉的校服颜色。
此刻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看到，他穿着校服的样子。
许烟川头发不知何时剪短了。
头发耳侧剃得很短，头顶和额前都有修剪。
他额头本就饱满，眉骨偏高，着正装的时候眉骨凌厉。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穿上了校服，他眉眼之间那种凌厉感没有了，蓝色校服衬得他眉眼清澈明净。
但此刻的许烟川也不像从前高中时候的他，从前的他，校服从来不好好穿。
学校规定不许解开拉链，他偏要敞着穿，露出里面各色各样的T恤。
被教导处主任逮住，罚站班级门口，他满脸不耐烦，但却依旧有种痞痞的好看。
今天的他，像个老师会喜欢同学会尊敬的优秀学长。
感觉等会儿进学校，都不用告诉保安大叔他是哪一届的。
“愣着干嘛？随便坐呀，”叶自舒揉着自己头发，对许烟川说，然后看向他手中提着的袋子，“那是校服吗？”
时隔四五年，她也想看看她穿校服是什么样子。
许烟川带校服的同时，还带了早餐。
叶自舒换了校服出来，看到桌上的饭团豆浆，话都没与许烟川多说，便自顾自吃起来。
在北京的那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被他一日三顿的投喂。
许烟川只小口小口喝着豆浆。
他打量着她。
自从她剪了短发之后，整个人便显得利落许多。
此刻穿着校服，却与校服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这是许烟川，第一次看到叶自舒穿校服。
准备来说，是第一次注意到穿校服的她。
叶自舒大口大口地吃，发现对面的人根本没动饭团，她抬眸，正好对上对面的人情意绵绵的视线。
拿着饭团的手一顿。
许烟川注意到她的视线，避开了下，才看向她时，已恢复成看朋友那般的眼神。
“你怎么不吃？”叶自舒当做没有看到。
“有点干。”今日流程不少，许烟川并不想等会没精神或没力气。
他刚只是看她入神，忘记了饭团，只喝豆浆，现在豆浆已经喝完，饭团却还完完整整。
他胡乱编了个理由后，便拿起饭团。
叶自舒起身，在冰箱里挑了盒牛奶递给他。
许烟川盯着那盒牛奶，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叶自舒的猜测没有错。
她与许烟川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进校门口，保安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一离开保安视线，叶自舒就开始笑。
“保安大叔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我们诶！”眼神都没有多给他们一个。
她说话的时候，扯了下他袖口。
淮中的校服，与全国大部分学校都没有差别。
是类似于运动服的款式，长袖长裤，只配色还算好看，蓝白相间。
许烟川垂眸看着她拉着他袖口的手指。
眼睫颤了颤，“舒舒。”他忽然叫她。
叶自舒微怔，自从有次她不许他叫她舒舒，只许他叫名字的时候，他就再没这样叫过她。
她状似随意地应了声。
“今天一天，都把你自己交给我，假装我们回到高中，好好和我一起享受这一天的高中生活。”
叶自舒抬眼看他，他神色认真。
“好。”她答应。
进学校的第一步，许烟川带她先去了学校后门，找奶茶店。
学校后门有个小卖部，小卖部旁边便是奶茶店，不是现在流行的奶茶牌子，是属于淮中学子记忆中的老店。
“喝什么？”许烟川问她。
“喝——”叶自舒仔细看着菜单，他说回到高中，叶自舒抿抿唇，“那就奶茶三兄弟。”
她高中的时候很爱喝，超大一杯奶茶，里面半杯都是料：珍珠、芋圆、布丁。
许烟川买了两杯，然后从后门开始，带她绕学校。
他们一起去看了教室，教室里现在只有高三的学生提前开学，在补课。
不过可能是换了教室，现在的高三学生，所在的教室，是他们之前读高二时候的教室。
为了不打扰高三的学生，两个人只在高三班级草草看了圈，便以前高三的空教室。
刚好，叶自舒当初所在的教室，门没有被锁。
叶自舒走在许烟川前面，径直进了教室门。
坐在窗边熟悉的座位上，她下意识看向对面，对面是许烟川的教室。
高中的时候，她视线停留最多的，就是他教室的门口。
许烟川高中的时候，身高在他们班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所以每次换座，他都被换在后面。
他课间喜欢打篮球，常常会踩着上课铃从后门进教室。
“你以前每次进教室，都不会看别的地方。”叶自舒突然对他说。
因为他只要稍微抬下头，就能看到窗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她。
许烟川原本还打量着她的教室，闻言顿了下，“那我看哪儿？”
他根本不记得，那么几年前，自己进教室的时候，视线停留的位置。
“看篮球啊。”叶自舒笑，“你不知道，很多女生都吃你篮球的醋呢。我记得你高三上学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个篮球，宝贝得很，只有你自己打的时候才拿出来，别人要借，你都不同意。我还听你们班女生说，你连上课都要把篮球放脚边，时不时用手碰一下。”
回到这里，那些以前被时光掩埋的记忆像是被个小铲子不停地铲开，一个个浮现。
“你当时在想什么呢？”这是叶自舒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她笑够了去看他，却发现他神色茫茫。
“许烟川。”叶自舒有点担心地碰了下他手臂。
许烟川回神，想起她的问题，“我在想...”他回忆起从前，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其实，如果不是她开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习惯。
比如进教室，视线会落在篮球上。
比如上课的时候还要去摸篮球。
他连当初的篮球是哪里来的，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却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不记得，在高中时关于她的一切。
“你呢，”他问她，“你高中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但他还是想知道。哪怕从今天以后，只有他一个人的记忆。
“我？”叶自舒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喝了一大口奶茶，满满足足地咽下，才对他说：“我高中很普通啊，平平常常上学，每天就只会闷头做作业。”
她拍拍自己桌子，“我当时就坐这里，”然后仰头，“一这样就能看到你们教室后门哦。”
叶自舒说完又起身，撑了下桌面一屁股坐桌上，朝他摆手，“你过来，坐这儿。”
她指着座位，“看看，是不是能看到你们教室后门。”
许烟川很听话地走过去坐下，看了眼自己曾经的教室后，又仰头看她，“是。”
“你当时经常这样看我？”
他眉目深深。
“对啊，”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与他在这里说起从前，叶自舒已不会再害羞或是不好意思，她坦荡地说：“每天都能看到，我还知道你每天大概什么时间会去小卖部买水，你很少去接水，所以每次拿杯子出教室的时候，我都会马上跟上。”
她朝他调皮地笑，“你当时一定没发现，你每次去走廊接水的时候，后面都跟了个我吧？”
许烟川笑不出来，他苦涩地扯了下唇角。
如果可以穿越就好了，他们坐在这里，一眨眼就能回到高中。
那他一定不会让她每天跟着他，他会与她并肩，他们会一起聊学习、一起去小卖部、一起用餐、一起回家。
“没有发现。”他很轻淡地说。
叶自舒对此早已不在意，她喝口奶茶，“所以，你今天带我来这儿干嘛？重拾回忆？”
许烟川摇摇头，“等会告诉你，你等会再和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去？”叶自舒问。
许烟川又摇头，他拿出手机，“我们在这拍拍照。”
虽然遗憾已无法弥补。
但他想留住这一刻。
叶自舒以为他是要拍教室，便点点头，坐在原地没动。
没想到许烟川只随意拍了下黑板之后，就将摄像头对准了她。
叶自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听到他相机快门的声音。
“喂——”她拉长了声音叫他，“我都没准备好。”
许烟川很喜欢她这样与他说话。
只一天，让他用一天的时间，与她毫无隔阂地、快乐的度过这最后一天。
他朝她笑，身着校服的人笑意明朗，“那重新来。”
叶自舒摆好姿势，脸上带笑，然后嘴唇动作很小地说：“刚刚那张要删掉！”
她不用看都知道他那随意的一拍会有多丑，指不定还抓拍到了她发懵的表情。
许烟川怎么可能舍得？
但他笑着说好，然后用手机给她拍了很多张。
“来，换！”
叶自舒当完模特，把自己手机也从校服兜兜里掏出来，“我给你拍。”
然后趁许烟川没反应过来，也赶紧抓拍了一张。
她看着手机定格的画面，笑得开朗，“拍得傻兮兮的。”
许烟川无奈地看她笑，慢慢也将那些令他心痛的事抛到脑后。
“重新来，”许烟川对自己的颜值十分有自信，“你只要不乱拍，我怎么拍都很好看好不好。”
在他说话的时候，叶自舒又“哈哈哈”大笑着抓拍了好几张。
觉得够了才开始认真给他拍。
许烟川五官如画，教室内这么差的灯光，都拍得很好看。
拍完之后，两人一个坐在桌上，一个坐在凳子上，都在看自己手机里的相册画面。
“我除了之前给你抓拍的几张，看起来有点傻之外，其余的都拍得很好看。”叶自舒一张张翻着照片，有点不爽，后面她也没多仔细拍，怎么这人乱拍都好看。
她要和他做交易，“我把我相册里你的丑图删了，你把我的也删了，我这儿有好几张，你那就一张，我还亏了。”
刚刚两人拍完，就互相给对方看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但叶自舒要求许烟川删她丑照，被他拒绝了。
“你留着吧，”没想到做交易许烟川依旧不同意，他点开那张叶自舒认为的“丑照来看，“不丑啊。”
看起来懵懵的，多可爱。
叶自舒瞪他，哪个女孩子喜欢别人的手机里留着自己丑照！
许烟川朝她挑眉，就是不删。
两人九点半到的学校，在教学楼里逛了逛，就在这里拍了会儿照，都已经到中午了。
许烟川隔着校服袖子握住她手腕带她出教室。
“想吃什么？”
“不吃。”叶自舒还对他不删自己丑照而耿耿于怀。
许烟川回头，在她手上空空如也的奶茶杯瞥一眼，“是奶茶吃太饱了吧。”
他手里的奶茶都没怎么动。
学校的东西，什么都给得足，一杯奶茶，里面加了大半杯料，跟粥一样。
叶自舒脚步顿了顿，确实是，她把一杯奶茶都喝空了，哪里还会饿。
“那就随便吃点，”许烟川牵着她手腕下楼，“你以前最喜欢吃什么？”
叶自舒想了想，“学校门口的锅巴土豆！”
小小的本地土豆被一分为二，经过高温油炸之后，外脆内绵软，咬开满是土豆的浓郁香味。
炸好的土豆还要被阿姨用秘制酱料来拌，糖醋麻辣，是淮中学子的最爱。
“就这个？”许烟川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吃过这个东西。
“哼，”叶自舒知道他没吃过，“你别以为只是土豆，等会儿别和我抢！”
他们下楼的时间，正好是高三学生下课的时间。
见两个学生竟然敢明目张胆牵着手下楼，两个人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三百。
尤其这两人，男生高鼻深目、女生精致飒爽，一路下楼，引得男生女生们都频频回头。
许烟川是习惯了这种视线，叶自舒不习惯。
她手腕微动，避开他的手。
许烟川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
到校门口，锅巴土豆店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中午不可能就只吃土豆，许烟川点了土豆，又去买了些别的馄饨之类的，两人坐在店里边聊天边等。
同时，依旧有不少人朝他们张望。
校门口的阿姨是知道高中生放学时间的，早早就有准备，虽然等的人多，他们的土豆依旧很快就上了。
叶自舒把小碗推给许烟川，“尝尝。”
许烟川已经很了解她的口味了，之前在北京给她做饭那段时间，他也因为她的口味，渐渐适应了些。
一吃，果然味道不一样。
见他眉尾一挑，叶自舒觉得好笑，“好吃吧，你就吃那一块哦，其余都是我的。”
谁让他刚刚嫌弃她的土豆。
许烟川怎么可能同意？
小小一碗土豆，两个人很快就抢着吃完。
学生们中午只有很短的时间出来，吃完饭，就要匆匆回学校。
“还要去哪儿？”
眨眼间，学校门口的店铺里，便已门可罗雀。
叶自舒一勺一勺喝着馄饨汤。
教室也去过了、照也拍了、学校的好吃的也都吃过了，她还是不知道，许烟川今天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小路。”许烟川抬眼，对她说。
叶自舒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小路？”
她重复问。
“嗯。”许烟川面上因与她抢土豆的玩笑神色已完全消失，他很认真地对她点头。
“去小路干什么？”叶自舒不解。
“跟我走。”许烟川起身，带路。
小路和五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路灯依旧是老老旧旧的，虽现在是白天，不用看也知道晚上也亮不到哪里去。
当年那场事后，叶自舒再没走过小路。
今天和他一起来，这里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中午，淮中学子只有一小时的时间出来吃饭，所以现在的小路，一个人都没有。
许烟川在她前面几步路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递给她。
叶自舒有点没反应过来，也没动手去接。
许烟川走向她，把她手拿出来，然后把糖放她手心里，“现在就打开一颗吃吧，然后我们一起从巷头，走到巷尾。”
叶自舒很配合地打开一颗放进嘴里，牛奶味的，满口的甜，可她还是很疑惑，“为什么要这样？”
“覆盖。”许烟川声音有些哑，却依旧朝她温柔地笑。
刚刚和她在教室里拍照玩闹被抛到脑后的记忆又卷土重来，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办法重来。
“覆盖？”
“嗯，”许烟川点头，眸色沉沉，看进她眼底，“我知道你高中时候过得很不快乐，所以我带了糖，带你从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记忆。”
是甜美的、有趣的、快乐的。
而不是因我而糟糕的。
希望你以后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画面，不是以前的所有不愉快，而是我和你的今天。
叶自舒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许烟川今天带她来这里的用意。
尽管她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他，高中的发生过的那些事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叶自舒嚼着嘴里的糖，甜味逐渐变得更深、更蜜。
整个口腔都充满了这种甜蜜的味道。
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没有心的人，终于因她而对她有心。
后面，两人都没说话。
许烟川走在前面，步伐很缓，她就在后面慢悠悠跟着。
看路口的垃圾桶、看路边新生的小芽、看墙壁上因落雨而起的青苔。
他想要覆盖掉她在这里不好的记忆吗？
叶自舒重新打开一颗糖丢进嘴里。
她在这里，好像只有美好的记忆。
比如他像个救世英雄一般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生命里。
逛完小路，许烟川今日的安排就结束了。
看了眼时间，竟然才刚过一点。
小路实在太短，走得再慢，也总有终点。
就在许烟川要对她说昨晚准备好的结语的时候，叶自舒突然问他：“想打篮球吗？”
许烟川微怔，然后点了下头。
她要和他一起打篮球吗？她还没有急着想走？
叶自舒指着校门口旁边的篮球场，“那你去打篮球吧？我以前很喜欢看你打篮球的。”
许烟川当然说好。
于是两个人又明目张胆地混进了学校。
操场上，只有十来个男生在打篮球，周围围了几个看球赛的小女生。
还有不少学生因为刚吃完饭，在围着操场绕圈圈散步消食。
叶自舒在篮球场边坐下，让许烟川用自己魅力让那几个小男生同意他参与打球。
中午打着玩而已，哪里还要用自己魅力。
许烟川以前上学的时候，其他男生想加入，说一声就好。
他本就穿着校服，其余男生一看，只以为是别的班级，或者是其他学校新转来的生面孔。
便不同意让他加入。
许烟川怔了一秒，现在这群学生，打篮球都还分班级的？
中间有个平头男生，一直用不屑的眼光打量许烟川。
自从他出现在这里，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就一直看他！
“让他加入，”平头男生一脸稚气，一副要为爱而战的模样。“我们来打比赛，输了的，就在这里原地做五十个俯卧撑！”
他看着许烟川一脸小白脸模样，他可是这篮球场上一霸，等会要让这小白脸在地上丢脸地对着所有女生做俯卧撑！
许烟川对突如其来的敌意感到莫名，但他许久没打球，本就不是服输的性格，闻言自然答应。
球场很快分为两队。
许烟川与叶自舒光是从教学楼下来，就吸引了不少女生视线。
眼见他现在要打篮球，周围不少绕圈圈的女生都停了下来，开始往篮球场围。
叶自舒现在看高中生们，简直一看一个准。
那平头男生看一眼许烟川，就回头瞟一眼她旁边的扎马尾的小妹妹。
她觉得好笑又好玩，干脆站起来给许烟川加油。
许烟川一听到她给他加油，更是来了劲，他朝平头男生张扬又挑衅地挑眉，“最好留点体力做俯卧撑。”
“裁判”在旁边用手做哨，吹出响声，“比赛开始！”
赛场瞬间热闹起来。
许烟川从高中打篮球起，就没输过。
运球、投球，平头男生根本摸不到篮球。
一张小麦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又是一个帅气的三分球。
周围女生全站在了许烟川这边，他一投进，大家便欢呼。
叶自舒也在中间，与这群高中女生们融在一起，为他欢呼尖叫。
许烟川每投进一个球，便扭头看她。
眉尾会得意地朝她轻挑。
帅得叶自舒心脏都跳得越来越快。
她站在原地，周围的人与景都像是被定格了的电影画面，只有他能活动。
她看着他帅气地运球、站定、然后投球。
球准确地砸进框内，与篮球框碰撞出“咚”地一声。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许烟川，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从前。
从前许烟川午休时候也会在这里打球。
只要是他打球的时候，篮球场就像是粉丝见面会。
那么多人为他欢呼，那么多人给他送水送纸巾。
那时她只是其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叶自舒想着想着，面上逐渐敛起笑容。
许烟川又投进一个三分球，周围又是一片欢呼尖叫。
他习惯性地看她，却发现她面色怔怔的。
许烟川扬起的唇角逐渐缓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平头男生注意到他失神，立刻抢下篮球，许烟川毫无在意，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叶自舒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眸，许烟川正慢慢朝她而来，阳光在他身后萦绕一圈光晕。
他今天带她来学校，说覆盖。
叶自舒看着身披一身明媚阳光朝她而来的人。
那么就覆盖吧。
此刻的许烟川，会因她一举一动起波澜的许烟川；以为她将要与别人结婚生子，却依旧记得连她都忘记的不愉快高中阶段，想要替她覆盖记忆的许烟川；此刻朝她走来，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她的许烟川。
也覆盖掉了用她打赌的，那个糟糕的许烟川。
叶自舒遥遥看着他，朝许烟川展颜而笑。
许烟川忽然停住脚步。
周围女生见两人如此对视，有女生坐在地上疑惑地问：“他们俩什么关系啊？那女生是他的谁？”
“是我女朋友。”许烟川偏头，语速很快地对那女生说。
是他最想要的关系，也是他再也无法得到的关系。
“哎......”一圈女生彻底歇了心思。
午休铃声响起。
平头男生输了个彻底，根本不敢提俯卧撑的事，抱着篮球便匆匆跑开。
围着的一圈学生，也因为这急促的铃声而动作起来，纷纷跑回教室。
偌大的操场，眨眼间便只剩他们两个人。
今天之后，他们就真的是没有关系的人了。
许烟川站在原地，心头忽然浮出一股酸涩的痛意，然后上升，到鼻腔、到眼睛。
叶自舒看着对面刚刚还阳光帅气眉眼带笑的人，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愣住，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看他大步朝她走来。
然后被他整个人满满地抱在怀里。
许烟川闭紧双眼，将她抱得很紧，他微俯着身子，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许烟川...”叶自舒刚一动，他就立刻抱她更紧。
嘴里却在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忍不住，让我抱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听到会不开心，他不是故意要对别人说她是他女朋友的。
只是——
他今天与她一同回学校，他不止是想要覆盖她的记忆，他还想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结束。
所以，就让他在最后一天，可以大方自然地对别人脱口而出，她是他女朋友。
让他留住这个记忆。
叶自舒没再动，因为他声音里已带了浅浅哭腔。
两人距离这么近之后，她才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烟味。
“对不起，”许烟川再次哽咽着道歉，这次是为他们曾经的所有，他对她做过的那些糟糕的事，“舒舒——”
他声音很低，喉头全是血腥锈气，“你教会了我怎样去爱人。”
我曾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拥有。
是你教会我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
“今天之后，我再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我不愿意呢？”叶自舒直接打断他。
许烟川顿了下，叶自舒要抬头，却被他大掌按着后脑勺。
他满脸的泪，才不要她看到。
许烟川用手背把脸上擦干，才放开她，“什么意思？”
她是，还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可是他不想，他没有办法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看她与别的男人结婚生子。
他会死的。
叶自舒抿紧了唇，都无法控制住颊边笑意，酒窝已经变得很深，浸满了蜜。
她看着他的脸，他刚刚落过泪，大概是因为擦得匆忙，英俊的脸上依旧残留点点湿意。
叶自舒伸手，用拇指将他脸上湿润一点点擦去。
全程，许烟川都垂眸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她又把许烟川欺负哭了呢。
叶自舒擦完他脸上的泪痕，然后伸手，手臂绕过他脖颈，往下一压。
许烟川毫无防备，脸径直朝她而来。
唇上突然多了抹温热。
他瞳孔放大。
两人挨得这么近，他能清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细腻的皮肤。
她.....吻了他。
许烟川还没反应过来，唇上那抹温柔便离开。
随着那抹温热之意离开，他刚刚才漂浮起的心脏又猛然落回原地，但“咚咚咚”地跳得非常快。
叶自舒看着他，他依旧一副怔怔的神色。
终于不用再隐藏笑意，她扬唇，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然后许烟川看到她唇齿轻张，发出他这辈子听过最美、最令他愉悦的声音。
他听见她说：“应斯年只是朋友，我没有要结婚，也没有怀孕。”
他听见她说：“我原谅你了许烟川，你再重新对我告白一次，我就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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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生死时速更新哈哈哈。
明天就不日万啦，因为我要搓搓手准备完结了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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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有想到，由他自己来说出这些话,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心痛的撕裂滋味比他以往经历过的，都更难以承受。
他站在高楼，以为在逐渐接近太阳，却突然失重坠入悬崖。
从此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世界再无光亮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想过再也不打扰她。
他想着要一直“打扰”她，打扰到她愿意回头为止。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主动说不再打扰。
不再打扰的原因，竟然还是因为她即将与他人结婚生子。
叶自舒坐在许烟川对面，将奶茶杯中的吸管都捏得发瘪——为了忍住不在他面前笑出来。
他说她要结婚了。
叶自舒抿起唇用尽全力忍住，嘴角浮起个小小酒窝。
他的想象力未免也太强，连她都不知道她要结婚。
叶自舒打开自己的朋友圈。
她下午发了那条婚纱朋友圈后，就一直在忙，根本没来得及看朋友们的评论。
一打开,她甚至都有点儿怀疑自己,难道是她发的朋友圈太暧昧了？
怎么好几个同学都在问她是不是在准备结婚。
叶自舒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点，没回。
她抬眼,看向许烟川。
许烟川在说完那些话后,就没再抬头。
一直垂着眼，看面前的那杯动都没有动过的奶茶。
“明天回淮城？”叶自舒刻意问。
她甚至看到了他眼尾的红意,是因为得知她要“结婚”的消息,所以这么难受吗？
叶自舒双手手肘撑着桌面,手指交叉,将下巴放在交叉的手指上,偏头看着许烟川。
若是许烟川现在抬头，一定能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可许烟川一直垂着眸。
他根本不可能抬头。
自从说了自己知道她要结婚的事后，他就再也无法对上她视线。
他怕在她视线中，看到她对于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的期待。
就算心脏已经千疮百孔，也还是会再流血受伤的。
“嗯。”他回答她的问题，想到明天就会是他们之间见面的最后一天，他连说出口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包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此刻两人都已不再动筷，包间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所以他声音里极浅的颤音，也被她悉数听到。
叶自舒开始觉得自己在欺负他，但不得不说，欺负许烟川的感觉很好。
很好玩。
“回高中？”她又问。
“嗯。”
“还要穿校服？”她是真的有点疑惑这个问题。
就算许烟川知道她要和别人结婚了，为什么要回淮中，回淮中就算了，竟然还要穿校服。
她不太懂他在想什么。
但想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嗯。”许烟川这次点了下头，“我明天早上来接你的时候拿给你。”
“好。”叶自舒答应，反正明天周日，她想看看，许烟川带她穿着校服回高中，会干什么。
“那...明天早上见吧。”虽然晚餐和她一起，他吃了些东西，但许烟川人还是很累，他很想一个人待着，因为只要和她在一起，他脑海中就会不可抑制地浮现她穿那几件婚纱的样子。
“等等，”叶自舒抿起唇，努力将心头那抹笑意压下，“你说，应斯年对我不好？”
许烟川这次抬眼了，他抬眼的瞬间，叶自舒便已把自己的想笑的状态调整好。
所以他对上她视线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一脸平淡地问。
许烟川条件反射就想立刻回“对！”
但他忍住了。
他喉头动了动，才说：“他应该更贴心一点。”
以她朋友的身份对她未来的老公说出这样的建议。
许烟川连呼吸都觉得痛。
可他必须要说：“你不是一个人，以后肚子大了，他还对你这么不上心，你会很辛苦。”
叶自舒好不容易清醒的脑袋又开始晕了。
她...怎么就不是一个人？怎么就肚子大了？
“我...”叶自舒蹙起眉，不知是不是因为想问题的缘故，胃里那种想吐的感觉又来了，不过这次比之前两次轻，所以她只是顿了两秒没说话。
然后反应过来了。
许烟川...不会以为她刚刚干呕，也是怀孕吧？
他...叶自舒看向他的脸，明明长得就一副精英像，成绩也很好，事业也算有成，怎么这脑子...现在不太灵光呢？
还是说因为看到她发的婚纱照受了刺激，联想功能变大变强了？
她抿起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烟川只当她默认，“你该嫁给很好的人。”
“谁是很好的人？”她心里又气又觉得好笑。
许烟川自知失言，她都已经准备和应斯年结婚了，哪里还有更好的人。就算她没有要结婚，那个更好的人，也不是他。
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很晚了，回家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不知是不是早上的懒觉睡到太晚，晚上叶自舒躺在床上。
失眠了。
想到许烟川今天的表情。
失眠的人嘴角终于放肆扬起笑。
然后开始期待明天。
不知道他非要让她穿校服，是准备用怎样的方式对她“告别”。
一大早，叶自舒就被闹钟闹醒。
坐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周日大清早的设七点四十的闹铃。
许烟川今天要来接她回淮中。
叶自舒翻身下床洗漱。
刚去浴室挤了牙膏，脑中突然浮出一个预感。
她咬着牙刷朝客厅走去。
客厅正对着小区门口，巷子外，果然停了辆汽车。
叶自舒仰头遥遥看了两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一垂眸，在小区门口看到穿着熟悉校服的男人。
在自己毕业之后住的地方，看到高中的校服。
叶自舒心头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她去拿手机。
现在才七点四十五，约好的八点，不知许烟川是何时到的。
也不知道给她发个微信。
如果她现在不回，他怕是就要呆站在地下等一刻钟。
叶自舒一边给他发信息，说自己醒了让他把校服拿上来，一边回想起，以前的许烟川，从来不喜欢等人。
他永远都是被等的对象。
他不迟到，但也从不早到。
而大部分人见他，都会比他先到很久。
不知他是何时习惯了在这里等她的。
叶自舒放下手机，进浴室刷牙。
刚洗完脸，门铃便响了。
她嘴里说着等等，然后去开门。
然后也没多看他，让他自己找地方坐，她得去洗个头。
许烟川在开门看到她的那刻，愣了下。
回神的时候，她已匆匆回了浴室。
她身上穿着的，是应斯年的衣服吧，那么宽大。
许烟川呆立在门口想。
在心头逼自己习惯后，他才踏入客厅。
这是他第二次来叶自舒的家，她家里依旧那么温馨。
可这温馨从此以后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许烟川心脏闷闷地发着酸涩的痛。
叶自舒自从剪了短发后，洗头便很快。
她很快吹干出来，看许烟川还站在原地。
她脚步顿了顿。
刚刚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她只能看到一个脑袋，和熟悉的校服颜色。
此刻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看到，他穿着校服的样子。
许烟川头发不知何时剪短了。
头发耳侧剃得很短，头顶和额前都有修剪。
他额头本就饱满，眉骨偏高，着正装的时候眉骨凌厉。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穿上了校服，他眉眼之间那种凌厉感没有了，蓝色校服衬得他眉眼清澈明净。
但此刻的许烟川也不像从前高中时候的他，从前的他，校服从来不好好穿。
学校规定不许解开拉链，他偏要敞着穿，露出里面各色各样的T恤。
被教导处主任逮住，罚站班级门口，他满脸不耐烦，但却依旧有种痞痞的好看。
今天的他，像个老师会喜欢同学会尊敬的优秀学长。
感觉等会儿进学校，都不用告诉保安大叔他是哪一届的。
“愣着干嘛？随便坐呀，”叶自舒揉着自己头发，对许烟川说，然后看向他手中提着的袋子，“那是校服吗？”
时隔四五年，她也想看看她穿校服是什么样子。
许烟川带校服的同时，还带了早餐。
叶自舒换了校服出来，看到桌上的饭团豆浆，话都没与许烟川多说，便自顾自吃起来。
在北京的那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被他一日三顿的投喂。
许烟川只小口小口喝着豆浆。
他打量着她。
自从她剪了短发之后，整个人便显得利落许多。
此刻穿着校服，却与校服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这是许烟川，第一次看到叶自舒穿校服。
准备来说，是第一次注意到穿校服的她。
叶自舒大口大口地吃，发现对面的人根本没动饭团，她抬眸，正好对上对面的人情意绵绵的视线。
拿着饭团的手一顿。
许烟川注意到她的视线，避开了下，才看向她时，已恢复成看朋友那般的眼神。
“你怎么不吃？”叶自舒当做没有看到。
“有点干。”今日流程不少，许烟川并不想等会没精神或没力气。
他刚只是看她入神，忘记了饭团，只喝豆浆，现在豆浆已经喝完，饭团却还完完整整。
他胡乱编了个理由后，便拿起饭团。
叶自舒起身，在冰箱里挑了盒牛奶递给他。
许烟川盯着那盒牛奶，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叶自舒的猜测没有错。
她与许烟川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进校门口，保安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一离开保安视线，叶自舒就开始笑。
“保安大叔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我们诶！”眼神都没有多给他们一个。
她说话的时候，扯了下他袖口。
淮中的校服，与全国大部分学校都没有差别。
是类似于运动服的款式，长袖长裤，只配色还算好看，蓝白相间。
许烟川垂眸看着她拉着他袖口的手指。
眼睫颤了颤，“舒舒。”他忽然叫她。
叶自舒微怔，自从有次她不许他叫她舒舒，只许他叫名字的时候，他就再没这样叫过她。
她状似随意地应了声。
“今天一天，都把你自己交给我，假装我们回到高中，好好和我一起享受这一天的高中生活。”
叶自舒抬眼看他，他神色认真。
“好。”她答应。
进学校的第一步，许烟川带她先去了学校后门，找奶茶店。
学校后门有个小卖部，小卖部旁边便是奶茶店，不是现在流行的奶茶牌子，是属于淮中学子记忆中的老店。
“喝什么？”许烟川问她。
“喝——”叶自舒仔细看着菜单，他说回到高中，叶自舒抿抿唇，“那就奶茶三兄弟。”
她高中的时候很爱喝，超大一杯奶茶，里面半杯都是料：珍珠、芋圆、布丁。
许烟川买了两杯，然后从后门开始，带她绕学校。
他们一起去看了教室，教室里现在只有高三的学生提前开学，在补课。
不过可能是换了教室，现在的高三学生，所在的教室，是他们之前读高二时候的教室。
为了不打扰高三的学生，两个人只在高三班级草草看了圈，便以前高三的空教室。
刚好，叶自舒当初所在的教室，门没有被锁。
叶自舒走在许烟川前面，径直进了教室门。
坐在窗边熟悉的座位上，她下意识看向对面，对面是许烟川的教室。
高中的时候，她视线停留最多的，就是他教室的门口。
许烟川高中的时候，身高在他们班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所以每次换座，他都被换在后面。
他课间喜欢打篮球，常常会踩着上课铃从后门进教室。
“你以前每次进教室，都不会看别的地方。”叶自舒突然对他说。
因为他只要稍微抬下头，就能看到窗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她。
许烟川原本还打量着她的教室，闻言顿了下，“那我看哪儿？”
他根本不记得，那么几年前，自己进教室的时候，视线停留的位置。
“看篮球啊。”叶自舒笑，“你不知道，很多女生都吃你篮球的醋呢。我记得你高三上学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个篮球，宝贝得很，只有你自己打的时候才拿出来，别人要借，你都不同意。我还听你们班女生说，你连上课都要把篮球放脚边，时不时用手碰一下。”
回到这里，那些以前被时光掩埋的记忆像是被个小铲子不停地铲开，一个个浮现。
“你当时在想什么呢？”这是叶自舒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她笑够了去看他，却发现他神色茫茫。
“许烟川。”叶自舒有点担心地碰了下他手臂。
许烟川回神，想起她的问题，“我在想...”他回忆起从前，然后无奈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其实，如果不是她开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习惯。
比如进教室，视线会落在篮球上。
比如上课的时候还要去摸篮球。
他连当初的篮球是哪里来的，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却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不记得，在高中时关于她的一切。
“你呢，”他问她，“你高中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但他还是想知道。哪怕从今天以后，只有他一个人的记忆。
“我？”叶自舒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喝了一大口奶茶，满满足足地咽下，才对他说：“我高中很普通啊，平平常常上学，每天就只会闷头做作业。”
她拍拍自己桌子，“我当时就坐这里，”然后仰头，“一这样就能看到你们教室后门哦。”
叶自舒说完又起身，撑了下桌面一屁股坐桌上，朝他摆手，“你过来，坐这儿。”
她指着座位，“看看，是不是能看到你们教室后门。”
许烟川很听话地走过去坐下，看了眼自己曾经的教室后，又仰头看她，“是。”
“你当时经常这样看我？”
他眉目深深。
“对啊，”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与他在这里说起从前，叶自舒已不会再害羞或是不好意思，她坦荡地说：“每天都能看到，我还知道你每天大概什么时间会去小卖部买水，你很少去接水，所以每次拿杯子出教室的时候，我都会马上跟上。”
她朝他调皮地笑，“你当时一定没发现，你每次去走廊接水的时候，后面都跟了个我吧？”
许烟川笑不出来，他苦涩地扯了下唇角。
如果可以穿越就好了，他们坐在这里，一眨眼就能回到高中。
那他一定不会让她每天跟着他，他会与她并肩，他们会一起聊学习、一起去小卖部、一起用餐、一起回家。
“没有发现。”他很轻淡地说。
叶自舒对此早已不在意，她喝口奶茶，“所以，你今天带我来这儿干嘛？重拾回忆？”
许烟川摇摇头，“等会告诉你，你等会再和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去？”叶自舒问。
许烟川又摇头，他拿出手机，“我们在这拍拍照。”
虽然遗憾已无法弥补。
但他想留住这一刻。
叶自舒以为他是要拍教室，便点点头，坐在原地没动。
没想到许烟川只随意拍了下黑板之后，就将摄像头对准了她。
叶自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听到他相机快门的声音。
“喂——”她拉长了声音叫他，“我都没准备好。”
许烟川很喜欢她这样与他说话。
只一天，让他用一天的时间，与她毫无隔阂地、快乐的度过这最后一天。
他朝她笑，身着校服的人笑意明朗，“那重新来。”
叶自舒摆好姿势，脸上带笑，然后嘴唇动作很小地说：“刚刚那张要删掉！”
她不用看都知道他那随意的一拍会有多丑，指不定还抓拍到了她发懵的表情。
许烟川怎么可能舍得？
但他笑着说好，然后用手机给她拍了很多张。
“来，换！”
叶自舒当完模特，把自己手机也从校服兜兜里掏出来，“我给你拍。”
然后趁许烟川没反应过来，也赶紧抓拍了一张。
她看着手机定格的画面，笑得开朗，“拍得傻兮兮的。”
许烟川无奈地看她笑，慢慢也将那些令他心痛的事抛到脑后。
“重新来，”许烟川对自己的颜值十分有自信，“你只要不乱拍，我怎么拍都很好看好不好。”
在他说话的时候，叶自舒又“哈哈哈”大笑着抓拍了好几张。
觉得够了才开始认真给他拍。
许烟川五官如画，教室内这么差的灯光，都拍得很好看。
拍完之后，两人一个坐在桌上，一个坐在凳子上，都在看自己手机里的相册画面。
“我除了之前给你抓拍的几张，看起来有点傻之外，其余的都拍得很好看。”叶自舒一张张翻着照片，有点不爽，后面她也没多仔细拍，怎么这人乱拍都好看。
她要和他做交易，“我把我相册里你的丑图删了，你把我的也删了，我这儿有好几张，你那就一张，我还亏了。”
刚刚两人拍完，就互相给对方看了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但叶自舒要求许烟川删她丑照，被他拒绝了。
“你留着吧，”没想到做交易许烟川依旧不同意，他点开那张叶自舒认为的“丑照来看，“不丑啊。”
看起来懵懵的，多可爱。
叶自舒瞪他，哪个女孩子喜欢别人的手机里留着自己丑照！
许烟川朝她挑眉，就是不删。
两人九点半到的学校，在教学楼里逛了逛，就在这里拍了会儿照，都已经到中午了。
许烟川隔着校服袖子握住她手腕带她出教室。
“想吃什么？”
“不吃。”叶自舒还对他不删自己丑照而耿耿于怀。
许烟川回头，在她手上空空如也的奶茶杯瞥一眼，“是奶茶吃太饱了吧。”
他手里的奶茶都没怎么动。
学校的东西，什么都给得足，一杯奶茶，里面加了大半杯料，跟粥一样。
叶自舒脚步顿了顿，确实是，她把一杯奶茶都喝空了，哪里还会饿。
“那就随便吃点，”许烟川牵着她手腕下楼，“你以前最喜欢吃什么？”
叶自舒想了想，“学校门口的锅巴土豆！”
小小的本地土豆被一分为二，经过高温油炸之后，外脆内绵软，咬开满是土豆的浓郁香味。
炸好的土豆还要被阿姨用秘制酱料来拌，糖醋麻辣，是淮中学子的最爱。
“就这个？”许烟川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吃过这个东西。
“哼，”叶自舒知道他没吃过，“你别以为只是土豆，等会儿别和我抢！”
他们下楼的时间，正好是高三学生下课的时间。
见两个学生竟然敢明目张胆牵着手下楼，两个人的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三百。
尤其这两人，男生高鼻深目、女生精致飒爽，一路下楼，引得男生女生们都频频回头。
许烟川是习惯了这种视线，叶自舒不习惯。
她手腕微动，避开他的手。
许烟川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
到校门口，锅巴土豆店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中午不可能就只吃土豆，许烟川点了土豆，又去买了些别的馄饨之类的，两人坐在店里边聊天边等。
同时，依旧有不少人朝他们张望。
校门口的阿姨是知道高中生放学时间的，早早就有准备，虽然等的人多，他们的土豆依旧很快就上了。
叶自舒把小碗推给许烟川，“尝尝。”
许烟川已经很了解她的口味了，之前在北京给她做饭那段时间，他也因为她的口味，渐渐适应了些。
一吃，果然味道不一样。
见他眉尾一挑，叶自舒觉得好笑，“好吃吧，你就吃那一块哦，其余都是我的。”
谁让他刚刚嫌弃她的土豆。
许烟川怎么可能同意？
小小一碗土豆，两个人很快就抢着吃完。
学生们中午只有很短的时间出来，吃完饭，就要匆匆回学校。
“还要去哪儿？”
眨眼间，学校门口的店铺里，便已门可罗雀。
叶自舒一勺一勺喝着馄饨汤。
教室也去过了、照也拍了、学校的好吃的也都吃过了，她还是不知道，许烟川今天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小路。”许烟川抬眼，对她说。
叶自舒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小路？”
她重复问。
“嗯。”许烟川面上因与她抢土豆的玩笑神色已完全消失，他很认真地对她点头。
“去小路干什么？”叶自舒不解。
“跟我走。”许烟川起身，带路。
小路和五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路灯依旧是老老旧旧的，虽现在是白天，不用看也知道晚上也亮不到哪里去。
当年那场事后，叶自舒再没走过小路。
今天和他一起来，这里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中午，淮中学子只有一小时的时间出来吃饭，所以现在的小路，一个人都没有。
许烟川在她前面几步路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递给她。
叶自舒有点没反应过来，也没动手去接。
许烟川走向她，把她手拿出来，然后把糖放她手心里，“现在就打开一颗吃吧，然后我们一起从巷头，走到巷尾。”
叶自舒很配合地打开一颗放进嘴里，牛奶味的，满口的甜，可她还是很疑惑，“为什么要这样？”
“覆盖。”许烟川声音有些哑，却依旧朝她温柔地笑。
刚刚和她在教室里拍照玩闹被抛到脑后的记忆又卷土重来，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办法重来。
“覆盖？”
“嗯，”许烟川点头，眸色沉沉，看进她眼底，“我知道你高中时候过得很不快乐，所以我带了糖，带你从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记忆。”
是甜美的、有趣的、快乐的。
而不是因我而糟糕的。
希望你以后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画面，不是以前的所有不愉快，而是我和你的今天。
叶自舒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许烟川今天带她来这里的用意。
尽管她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他，高中的发生过的那些事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叶自舒嚼着嘴里的糖，甜味逐渐变得更深、更蜜。
整个口腔都充满了这种甜蜜的味道。
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没有心的人，终于因她而对她有心。
后面，两人都没说话。
许烟川走在前面，步伐很缓，她就在后面慢悠悠跟着。
看路口的垃圾桶、看路边新生的小芽、看墙壁上因落雨而起的青苔。
他想要覆盖掉她在这里不好的记忆吗？
叶自舒重新打开一颗糖丢进嘴里。
她在这里，好像只有美好的记忆。
比如他像个救世英雄一般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生命里。
逛完小路，许烟川今日的安排就结束了。
看了眼时间，竟然才刚过一点。
小路实在太短，走得再慢，也总有终点。
就在许烟川要对她说昨晚准备好的结语的时候，叶自舒突然问他：“想打篮球吗？”
许烟川微怔，然后点了下头。
她要和他一起打篮球吗？她还没有急着想走？
叶自舒指着校门口旁边的篮球场，“那你去打篮球吧？我以前很喜欢看你打篮球的。”
许烟川当然说好。
于是两个人又明目张胆地混进了学校。
操场上，只有十来个男生在打篮球，周围围了几个看球赛的小女生。
还有不少学生因为刚吃完饭，在围着操场绕圈圈散步消食。
叶自舒在篮球场边坐下，让许烟川用自己魅力让那几个小男生同意他参与打球。
中午打着玩而已，哪里还要用自己魅力。
许烟川以前上学的时候，其他男生想加入，说一声就好。
他本就穿着校服，其余男生一看，只以为是别的班级，或者是其他学校新转来的生面孔。
便不同意让他加入。
许烟川怔了一秒，现在这群学生，打篮球都还分班级的？
中间有个平头男生，一直用不屑的眼光打量许烟川。
自从他出现在这里，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就一直看他！
“让他加入，”平头男生一脸稚气，一副要为爱而战的模样。“我们来打比赛，输了的，就在这里原地做五十个俯卧撑！”
他看着许烟川一脸小白脸模样，他可是这篮球场上一霸，等会要让这小白脸在地上丢脸地对着所有女生做俯卧撑！
许烟川对突如其来的敌意感到莫名，但他许久没打球，本就不是服输的性格，闻言自然答应。
球场很快分为两队。
许烟川与叶自舒光是从教学楼下来，就吸引了不少女生视线。
眼见他现在要打篮球，周围不少绕圈圈的女生都停了下来，开始往篮球场围。
叶自舒现在看高中生们，简直一看一个准。
那平头男生看一眼许烟川，就回头瞟一眼她旁边的扎马尾的小妹妹。
她觉得好笑又好玩，干脆站起来给许烟川加油。
许烟川一听到她给他加油，更是来了劲，他朝平头男生张扬又挑衅地挑眉，“最好留点体力做俯卧撑。”
“裁判”在旁边用手做哨，吹出响声，“比赛开始！”
赛场瞬间热闹起来。
许烟川从高中打篮球起，就没输过。
运球、投球，平头男生根本摸不到篮球。
一张小麦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又是一个帅气的三分球。
周围女生全站在了许烟川这边，他一投进，大家便欢呼。
叶自舒也在中间，与这群高中女生们融在一起，为他欢呼尖叫。
许烟川每投进一个球，便扭头看她。
眉尾会得意地朝她轻挑。
帅得叶自舒心脏都跳得越来越快。
她站在原地，周围的人与景都像是被定格了的电影画面，只有他能活动。
她看着他帅气地运球、站定、然后投球。
球准确地砸进框内，与篮球框碰撞出“咚”地一声。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许烟川，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从前。
从前许烟川午休时候也会在这里打球。
只要是他打球的时候，篮球场就像是粉丝见面会。
那么多人为他欢呼，那么多人给他送水送纸巾。
那时她只是其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叶自舒想着想着，面上逐渐敛起笑容。
许烟川又投进一个三分球，周围又是一片欢呼尖叫。
他习惯性地看她，却发现她面色怔怔的。
许烟川扬起的唇角逐渐缓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平头男生注意到他失神，立刻抢下篮球，许烟川毫无在意，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叶自舒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眸，许烟川正慢慢朝她而来，阳光在他身后萦绕一圈光晕。
他今天带她来学校，说覆盖。
叶自舒看着身披一身明媚阳光朝她而来的人。
那么就覆盖吧。
此刻的许烟川，会因她一举一动起波澜的许烟川；以为她将要与别人结婚生子，却依旧记得连她都忘记的不愉快高中阶段，想要替她覆盖记忆的许烟川；此刻朝她走来，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她的许烟川。
也覆盖掉了用她打赌的，那个糟糕的许烟川。
叶自舒遥遥看着他，朝许烟川展颜而笑。
许烟川忽然停住脚步。
周围女生见两人如此对视，有女生坐在地上疑惑地问：“他们俩什么关系啊？那女生是他的谁？”
“是我女朋友。”许烟川偏头，语速很快地对那女生说。
是他最想要的关系，也是他再也无法得到的关系。
“哎......”一圈女生彻底歇了心思。
午休铃声响起。
平头男生输了个彻底，根本不敢提俯卧撑的事，抱着篮球便匆匆跑开。
围着的一圈学生，也因为这急促的铃声而动作起来，纷纷跑回教室。
偌大的操场，眨眼间便只剩他们两个人。
今天之后，他们就真的是没有关系的人了。
许烟川站在原地，心头忽然浮出一股酸涩的痛意，然后上升，到鼻腔、到眼睛。
叶自舒看着对面刚刚还阳光帅气眉眼带笑的人，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愣住，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看他大步朝她走来。
然后被他整个人满满地抱在怀里。
许烟川闭紧双眼，将她抱得很紧，他微俯着身子，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许烟川...”叶自舒刚一动，他就立刻抱她更紧。
嘴里却在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忍不住，让我抱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听到会不开心，他不是故意要对别人说她是他女朋友的。
只是——
他今天与她一同回学校，他不止是想要覆盖她的记忆，他还想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结束。
所以，就让他在最后一天，可以大方自然地对别人脱口而出，她是他女朋友。
让他留住这个记忆。
叶自舒没再动，因为他声音里已带了浅浅哭腔。
两人距离这么近之后，她才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烟味。
“对不起，”许烟川再次哽咽着道歉，这次是为他们曾经的所有，他对她做过的那些糟糕的事，“舒舒——”
他声音很低，喉头全是血腥锈气，“你教会了我怎样去爱人。”
我曾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拥有。
是你教会我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
“今天之后，我再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我不愿意呢？”叶自舒直接打断他。
许烟川顿了下，叶自舒要抬头，却被他大掌按着后脑勺。
他满脸的泪，才不要她看到。
许烟川用手背把脸上擦干，才放开她，“什么意思？”
她是，还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可是他不想，他没有办法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看她与别的男人结婚生子。
他会死的。
叶自舒抿紧了唇，都无法控制住颊边笑意，酒窝已经变得很深，浸满了蜜。
她看着他的脸，他刚刚落过泪，大概是因为擦得匆忙，英俊的脸上依旧残留点点湿意。
叶自舒伸手，用拇指将他脸上湿润一点点擦去。
全程，许烟川都垂眸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她又把许烟川欺负哭了呢。
叶自舒擦完他脸上的泪痕，然后伸手，手臂绕过他脖颈，往下一压。
许烟川毫无防备，脸径直朝她而来。
唇上突然多了抹温热。
他瞳孔放大。
两人挨得这么近，他能清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细腻的皮肤。
她.....吻了他。
许烟川还没反应过来，唇上那抹温柔便离开。
随着那抹温热之意离开，他刚刚才漂浮起的心脏又猛然落回原地，但“咚咚咚”地跳得非常快。
叶自舒看着他，他依旧一副怔怔的神色。
终于不用再隐藏笑意，她扬唇，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然后许烟川看到她唇齿轻张，发出他这辈子听过最美、最令他愉悦的声音。
他听见她说：“应斯年只是朋友，我没有要结婚，也没有怀孕。”
他听见她说：“我原谅你了许烟川，你再重新对我告白一次，我就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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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生死时速更新哈哈哈。
明天就不日万啦，因为我要搓搓手准备完结了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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