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错把韶华留后来曲长负身死,他又得知……_绿茶病美人洗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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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错把韶华留后来曲长负身死,他又得知……

  曲长负实际上很不舒服,要说什么具体的病症倒也没有,只是今日受累又招了风,便上来一阵阵的头痛欲裂,让人觉得疲累不堪。

  方才靖千江在的时候,他不愿让对方担忧,一直硬撑着谈笑,此时人走了就顶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中间靖千江到底不放心,又回来过两次,喂了曲长负两回苦『药』汤,见他没发烧才放心离开。

  等到曲长负真正清醒,日影已经偏西。

  大概是『药』起效了,他坐起身来,感到自己恢复的不错,外面守着的小端听到动静,立刻进了营帐要伺候他。

  曲长负一边穿外衣一边说:“李裳可找到了?”

  小端犹豫了一下,曲长负便道:“那就是没有。”

  小端:“……是。”

  找不到这个惯会使阴坏的家伙,总是让人心里不踏实,曲长负又问了问靖千江的去向,便吩咐道:“拿我的披风过来,咱们出去看看,不必特意告知璟王,他若是来,着人同他说一声便可。”

  他刚刚出去转了一圈,又看见小伍急匆匆地过来了,向曲长负报告:“少爷,苏大人和刘先锋都不见了!”

  曲长负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伍将先前看守苏玄的那几名小兵领到营帐中,令他们说去苏玄和刘戟等人的去向,可惜这些人也只听到了几句零星的对话,说不出个明明白白的所以然来。

  曲长负除了刚开始的惊讶,一直没什么表情,听几个人颠三倒四地将话说完,才道:“苏玄多半去找李裳了。”

  小伍道:“少爷的意思是,他逃回去了?”

  曲长负摇了摇头:“如果目的是逃跑,那么苏玄一定会想办法不惊动别人的消失,带走或杀掉刘戟等人都不是他的风格,他是去阻截李裳了。现在多半在……”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

  发现李裳不见时,曲长负的第一反应便是对方回到了平洲城中搬救兵,但据探子传讯,李裳未曾回过官衙。

  如今看来,他迟迟不『露』面,一定是被苏玄绊住了,可苏玄手上只有那么点人,又会采用什么样的策略呢?

  曲长负双眼微微一眯,站起身来说道:“我记得平洲城内西侧接海,此时快要涨『潮』了。快去点人,随我前往一探!”

  如今平洲城已经一片混『乱』,混进去用不着耗费太多功夫,但曲长负赶到的时候,苏玄眼看就要和李裳同归于尽。

  如果猜测他举动和行踪的人不是曲长负,当中出现半点差错延迟,苏玄的命就会如他自己所愿的搭在这里了。

  苏玄身上的几处伤口被海水泡的发白,此时失血过多,脑海中有些昏昏沉沉的,全无平日里的机敏清醒。

  他顾不得思考曲长负要带自己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有没有『性』命之忧,仿佛整个世界当中,此刻只剩下了自己怀中的人。

  马儿轻快地奔跑着,跑出了不断拍打岸边的海浪,周围的景『色』流逝,像是这么多年来迅若飞光的过往。

  只有当这种时刻,他才能稍稍纵容自己,暂时放下那无时无刻不沉重压在心头的枷锁,幻想着这条路没有尽头。

  他们能够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曲长负并没有跑出去太远,离开那片不太安全的区域之后,他便勒停了缰绳,说道:“所有的人都把兵刃收起来,前面有家客栈,进去休息一会,等着其他人进城接应罢。”

  苏玄干了这一票大的,目前平洲城十分混『乱』,但正是因为这混『乱』,不同的势力失去领导,各行其是,这里反而完全用不着担心安全问题。

  苏玄面『色』『潮』红,已经有些烧起来了,曲长负令人将他扶进一间上房,又请来大夫为他处理伤口,抓『药』。

  曲长负自己则离着苏玄的床榻老远,坐在一张躺椅上,一边喝着热汤,一边瞧屋子里的人忙忙碌碌地伺候苏玄,若有所思。

  若是只看他的神情,多半还要以为曲长负是在戏台子底下看戏。

  苏玄昏昏沉沉的,一时觉得曲长负还与他共同坐在马背上,一时又觉得自己怀里空了。

  他心中忧急,又动弹不得,感觉一只手过来扶住自己,就一下子将那只手抓住,脱口道:“小瑕!”

  给他喂『药』的是小端,他被苏玄猛地抓住,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听见了那声“小瑕”。

  虽然不知道曲长负过去的化名,但作为曲长负的随侍,以前他也听过苏玄这样称呼曲长负,知道他喊的人是少爷。

  人都成这德『性』了,还瞎琢磨什么呢!

  小端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太友善了,要把苏玄的手推开。

  “小端。”

  这时,曲长负出声道:“把『药』放下,你们都出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曲长负这才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苏玄床前,用惯常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感觉怎么样?”

  苏玄苦笑道:“还好。”

  他清醒之后,整个人比方才在梦中收敛了很多,没有再试图伸手,但一双眼睛还是将曲长负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见他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曲长负掀起袍角,在苏玄的床边坐下,端起床头剩下的半碗『药』,用里面的小勺子搅了搅,说道:“先把『药』喝了罢。”

  苏玄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曲长负了,听话的要命,不等对方扶他,硬撑着坐起来,接过那半碗苦『药』汤,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曲长负将手搭在膝盖上,转头瞧着他:“刘戟他们也都已经救出来了。我方才听他简略说了你做的事,我应该谢谢你的,若非你冒死毁了齐瞻的大炮,又拖住李裳,此战势必更要艰难不少。”

  “只要你没伤着就好。”

  苏玄笑了笑,说道:“你用兵如神,料敌机先,已经做了太多,我若是安安稳稳地坐在旁边看戏,未免不好意思。”

  曲长负道:“但你也可以不用这样的方法。”

  苏玄默然。

  “从刚刚重生之后就接近李裳,一直到今天的作为,手段都十分激进,根本就不顾及『性』命。包括你对待我的态度也是一样,回避闪躲,却又暗中帮助。”

  曲长负道:“上一世发生过什么?你在——”

  “别说了!”苏玄猝然打断他。

  但与此同时,曲长负也已经把最后两个字说出了口:“……赎罪。”

  苏玄的身体猛地一震,这一刻竟然连伤都忘记了,竟一下子从床畔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曲长负一把拽住了他:“把话说清楚。”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苏玄回过身来,颤抖着握住了曲长负的手,没有试图把他甩开,只是这样紧紧地握住。

  曲长负平日里便体温偏低,但他能感觉到,苏玄的手心比自己还要冷。

  苏玄声音喑哑:“你若是知道了,怕是恨不得我刚才死了的好。”

  曲长负道:“那也是你将隐情说出之后的事了。带着一个秘密去死,不觉得憋的慌吗?”

  苏玄想说什么,又忍不住摇头笑了,无奈道:“你啊。”

  他静默了一会,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终于说道:“我娘曾经是伺候李裳母妃的医女,我爹是府上车夫。”

  说完这一句话后停了停,苏玄才继续下去:“当年郢国使者出使梁国,曾经选择京中贵女十名,进献给梁国国君,李裳的母妃正是这十名贵女当中的一个,我的母亲没有随她前往梁国,还留在了府上。但在我7岁那年,曾经跟着夫人一起去探望过一回。”

  曲长负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他知道苏玄家境贫寒,生父早逝,后来一直是孤儿寡母的过日子,在苏玄科考之后,他母亲也过世了。但这些更加具体的细节,曲长负却没听苏玄提到过。

  苏玄道:“是。我当时还小,懂事后回忆起来却觉得奇怪,从郢国到梁国,何止千里之遥,夫人思念女儿,去探望一番,合情合理,但特意带上我母亲这么一个下人,又是为什么呢?”

  曲长负没说话,但他的心里立刻想到了“医女”这个词。

  “直到……直到她去世之前……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苏玄的呼吸也明显地急促起来,几次张嘴,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有胸口不住起伏。

  这件事让他甚至连寻死都不愿意讲出来,可想而知多年以来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曲长负一把握住他的肩膀,低喝道:“苏玄!”

  苏玄浑身一震,如梦方醒,抬起头来,眼中竟然带了泪意。

  在这一刻,甚至连曲长负都有刹那失语。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苏玄很陌生。

  虽然对方的容颜俊美一如往昔,但撕下那层清朗温文的外表,面前的人更多的带有一种成熟而深沉的气质。

  他的眼底,终于不加掩饰地『露』出了那股令人心悸的深情与……痛楚。

  苏玄握住曲长负的手,将额头抵在他手臂的衣袖上,仿佛脱力一般,慢慢说道:“你小时候喝的养元汤,是我母亲配的。”

  曲长负的表情凝住。

  苏玄道:“李裳的母妃在宫中日子难过,希望能够得到其他嫔妃庇佑。其中惠妃的父亲是梁国大将高勒,年轻时曾几次败于太师之手,引以为毕生之耻。李裳的母妃为了讨好她,便称自己有办法除掉宋太师。”

  “那副『药』,他们本想借你母亲之手给宋太师服用,但宋太师『性』子粗疏,老当益壮,这等补『药』虽被送了过去,却被他忘在了脑后。谁想到宋夫人爱子心切,怜你幼年体弱,便先拿来给你日日饮用了。”

  原来如此。

  所以无论曲萧还是宋彦,都只说曲萧是发现了『药』中有毒,却瞒下不说,而并没有明确表示这毒是他下的。

  下毒的人,是苏玄的母亲,毒,是下给宋太师的。

  命运弄人,戏弄的又何止他和苏玄。

  心中不知是恨,是怒,还是苦涩,更不知道这情绪应该向谁发泄。

  苏玄握着曲长负的手,紧的仿佛想要把两人的骨血融在一处,声音更咽:“上一世,母亲去世的时候对我说了这件事。而我又是在上一世死前,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才知道……是我的至亲……害了你……”

  或者说,苏玄上一世之所以万念俱灰,放弃求生,正是因为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他没想到自己会重生,而一重生就带着原罪,所有的恩赐都仿佛笑话。

  苏玄抬起头来,唇瓣和脸『色』俱是苍白。

  “每回看到你为病痛所苦,我都心疼万分,医书读破万卷,也找寻不到能够为你缓解痛苦的方法。我还想一生照顾你,护你再无烦忧,却怎么也未曾想到,原来就是我的母亲害了你。”

  “所以我……必须得杀了李裳……我要为你报仇,也要为我娘赎罪……”

  苏玄的嘴唇嚅动着:“小瑕,对不起……对不起……”

  曲长负将手臂抽回来,苏玄松开他,茫然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

  过了一会,曲长负说:“这就是你今生所有作为的全部原因?”

  苏玄自嘲地笑了笑:“是,但没用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哪怕是重生。”

  曲长负忽地挥拳,向着他砸了过去。

  苏玄丝毫不躲闪,只是闭上了眼睛。

  曲长负的拳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却在真正发力的那一刻,停住了。

  然后他很清晰地看见,一滴泪顺着苏玄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掉在被子上。

  曲长负将苏玄的头向后一推,收回了手。

  他淡淡道:“堂堂苏相,竟还有这样婆婆妈妈,儿女情态的一面,真让人开了眼了。”

  苏玄怔忡道:“你……”

  曲长负说:“算了吧,苏玄,以前的事一直纠缠在心里面没意义。我们……都放过自己吧。”

  这句话不光是说他与苏玄之间的纠葛,还让人一瞬间想起了已经变成了一抔黄土的曲萧。

  他好不容易从这些嗔痴恩怨的泥淖中挣扎出来,不愿再回头点数那些尖刀一样的过往。

  苏玄涩然一笑。

  他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枚装在荷包当中的玉佩来,递给曲长负:“这个给你。”

  那只荷包已经变得皱皱巴巴,里面的玉佩倒是莹润光洁,保存的极好。

  曲长负不接:“什么?”

  苏玄道:“这枚玉佩中间,是一张方子。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钻研医术毒术,想要以此治好你的病症,但你中毒的时候年纪太小,终究没有找到良策,只有这张集数年心血配置出来的调养方子。本想着能够让你恢复一些也好,不过……”

  他语气一转,抬头看了曲长负一眼,目光温柔中带着伤感:“眼下我瞧着你精神气『色』都正在转好,也能上战场杀敌,英姿飒爽,其实方子可能也用不上了。”

  曲长负总觉得苏玄不止想说这些,他低头再看看那枚玉佩上的花纹,忽然记起来曾经一桩旧事。

  当时苏玄已经是当朝右相,曲长负有件谋划需要他与齐徽配合,便上门拜访。

  说明来意后,素来中立低调的苏玄答应的极为痛快,两人约定,起事时便以摔碎玉佩作为信号。

  曲长负给了苏玄一块玉佩,苏玄却收了起来,还玩笑说:“你给的东西,我可不舍得摔,这个就当成是此次的谢礼罢。等到他朝功成,希望你我能够志同道合,并立朝堂,我便再回赠一块,作为贺礼。”

  其实苏玄的话还有另一层深意,当时男子相恋,往往便流行一一双压袍佩饰作为信物,他当时心中还充满了期待,希望自己和曲长负将来能够有机会在一起。

  但是后来曲长负身死,他又得知了真相,毕生念想,终究成空。

  最残忍莫过于如此,如今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却永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与自己永远不可能再相干的喜乐悲欢,生死与共。

  如今当初那一块玉佩早就不知道何处去了,苏玄雕了块一模一样的,一直藏在身上。

  “能……收下吗?”他小心地打量着曲长负的脸『色』,声音中竟不自觉『露』出一抹哀恳,低声道,“我知道你我之间再无可能,我只是想……把它给你,当个念想。”

  原本是打算等他死后,如果有幸能让曲长负来收尸再拿到的,不过现在没有死成。

  苏玄所说的不能跟曲长负在一起,指的并不是曲长负会不会原谅他,而是心里清楚,有这么一件事横亘在中间,自己就永远都成了曲长负伤痛经历的一部分。

  如果他要过得好,本应该把这些都放下而忘却,苏玄的存在,只会不断提醒曲长负那些过往。

  他可以隐瞒真相,但以曲长负看似清冷实则决绝的『性』格,哪日一旦爆发,彼此间伤害只会更深。

  苏玄也不愿意为了能可占有对方一时的可能『性』,而这样做。

  并不是因为道德高尚。他生『性』狠辣,不择手段,为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可苏玄这一生唯一的顾忌,就是曲长负。

  曲长负没有拒绝,苏玄笑了笑,想将玉佩给他戴在腰上,曲长负一顿,却伸出手,接了过来。

  他直接放入怀中,说道:“多谢,我收下了。你也不需要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心中已经有了他人,哪怕仅仅是一枚玉佩,也终究不会再戴在身上了。

  心里有种麻木的痛楚,整个人仿佛空洞洞的,愈是如此,反倒愈是能勉强扯出笑容来。

  他最害怕的结果终于再次发生了,可是这一回,甚至连报复都找不到人。

  相思两难怕销魂。半生浑似梦,一念不饶人。

  苏玄忽然凑过去,用力将曲长负抱了一抱,在他耳边低低说道:“无论何时,苏玄永远都是当初收下玉佩的苏玄。若哪天遇到什么事了,只要你一句话,倾我所有,尽可为君奉上,此生无悔。”

  他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全无犹豫。

  说罢之后,苏玄不等曲长负推拒便将他放开,冲他洒然一笑,竟似真有些当初青年为相,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重新躺下来,面『色』如常道:“那我再睡一会,养一养伤。你别守着我了,快去休息罢。”

  曲长负从床畔站起身来,一时无言,末了终究微微一叹,转身而去。

  苏玄闭着眼睛,静听衣衫摩擦,脚步轻轻响起,一步步都在与自己越来越远,终究,房门合拢,一切归于安静。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有一滴泪,顺着眼睑滑落在了枕间的绣花鸳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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