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紫玉拨寒灰究竟是我的命数克你,还是……_绿茶病美人洗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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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紫玉拨寒灰究竟是我的命数克你,还是……

  宋家的人还在前线卖命,隆裕帝自然不可能因为宋鸣风的失态而有所怪罪。

  他反而温言说道:“宋卿且先请起,此事的真相如何,朕自然是要查出一个公道来的。”

  说罢,隆裕帝看向曲萧:“曲卿,你又可有需要辩解之处?”

  曲萧也撩起袍摆跪了下来。

  从方才曲长负发难开始,一直到现在被宋鸣风指责,他惊讶归惊讶,神情始终十分冷静。

  他道:“陛下,臣不知道长负这孩子何以对臣有着这么大的怨恨,更不明白宋彦为什么要捏造事实,虚言构陷。臣只恨时间过的太久,不能将当初的汤『药』端过来查验,以证明清白。”

  “但若说臣与魏王联合起来,只为了将亲生儿子『逼』往南戎,这项罪名臣是万万不敢认的。若是当真想要害他,其他的方法也很多,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臣被诬至此,除了请陛下明察,也无话可说了。”

  曲长负缓缓地说道:“父亲,你错了,长负今日所说的这些,并不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证明你对我有杀心,而是不能忍受一国的亲王与丞相以国事发泄私仇的行为。你不是故意设计出来这件事害我,而是对我早有厌恶之心,恰巧魏王前来要求合作,你便顺水推舟罢了。”

  “若说臣是因为怨恨,这才故意诬陷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我原本也不该等到今天。”

  曲萧极力想要撇清罪名,曲长负却又把这顶大帽子给他扯了回来。

  他默然一瞬,这才继续说道:“臣自打出生便先天不足,五岁那年,补『药』中被下毒,从此缠绵病榻,严重时甚至连自己行走都做不到;十一岁时被父亲抛在『乱』军之中,在边地寄人篱下,两年后方才历经艰辛回府,谁想到母亲已经去世,相府夫人换做了庆昌郡主。”

  “庆昌郡主一向跋扈,视臣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时时冷嘲热讽,在外败坏臣的名声,对内克扣为难,父亲对此不闻不问……臣在家中的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夜不安寝,若是想要报复,根本不会忍到现在,更不会使用这种方式。”

  齐徽听着这些,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只觉痛彻心扉。

  他无比想回到过去,紧紧抱住那个曾经遭受过这些的曲长负。

  他也有过这样的机会,可惜在那个时候,被他自己一次次地推远了。

  宋鸣风已经听的忍不住落泪,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被这番话给惊呆了,就连隆裕帝都是满脸惊诧。

  谁也没想到,脾气刚硬且一身贵气的曲长负,竟然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曲长负自顾自地说道:“此等经历实在不堪,臣并不想吐『露』于人前。但正是因为臣心里一直清楚,父亲对臣并不喜爱,才会在他与魏王联手谋害的时候立即发现……”

  他也跪了下来,大声道:“此等行径,蒙蔽圣上,借公行私,已经不是臣自身的委屈,臣这才不得不忍痛揭穿!还请陛下明察!”

  曲萧混迹官场多年,什么风浪都见过,要不是此刻被指责的对象是他,他简直都想给曲长负喝彩了。

  这份口才和头脑,关键是这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谁还能的辩的过他!

  曲长负这番话实在是可怜委屈到了极点,听起来也与每一件事实都对的上号,让无关人等心中的同情全都偏在了他的身上。

  可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些事当中,曲长负可半点都没吃过亏啊!

  谁敢给他气受!

  至于什么“如履薄冰夜不安寝”这样的词,更是根本就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

  可是自己偏偏还没有办法辩解。

  他竟然当真栽在了这孩子的手上。

  曲萧不再说话,齐瞻在旁边听着,却已经忍无可忍。

  若曲长负不是在口口声声地指责他,他或许还能生出一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但此时此刻,对方的每一句话,实际上都变成了刺向他的利箭,他的同情心还不如用在自己的身上。

  齐瞻道:“父皇,儿臣确实曾经与曲相见过面,但不过是询问前一阵科考之事,关于宋彦所说的私下勾结南戎,全部都是子虚乌有。”

  “恕儿臣直言,宋彦原本是宋家的人,他口中的话不能确信,应当严刑拷打,才能问出幕后究竟是谁在挑拨指使!”

  齐瞻这也是不择手段了,什么严刑拷打,只怕是要将他给屈打成招吧!

  宋彦没想到齐瞻这么狠:“魏王你——”

  曲长负稍稍提高嗓音道:“不必了!”

  他说:“殿下既然认为宋彦是宋家这一边的人,那么无论他说什么,殿下心里总归是都不会相信的了。那么长负还有个人证,这一位的话,想必您不会反驳。”

  因为情况未知,齐瞻被曲长负层出不穷的手段弄的有些焦躁,盯着他道:“曲御史,你手上的人可真多啊。”

  曲长负淡淡一笑:“并非我的人。正因对方身份特殊,故而才迟迟没有上殿来,若是要请她作证,长负就要斗胆请与此案无关者稍作回避了。”

  这件事牵涉的阴私确实有点多,当下大部分无关的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了几位皇子,以及宋家、曲家的人。

  而曲长负所说的证人却是令所有的人完全没有料想到。

  当看见缓步走进来的华服女子之后,齐瞻先是满目惊诧,随即反应过来,眼中几乎喷火,失态道:“怎么是你?”

  来的人竟然是他的王妃林忆。

  魏王妃给皇上行了礼:“参见父皇。”

  隆裕帝的脸『色』也有些不豫,方才是子告父,现在又来了个妻告夫,今天上朝没看黄历,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淡淡地道:“起身罢,你又有什么话说?”

  林忆道:“父皇,臣媳是来证明,王爷与曲大人之间确有私怨,并且在此之前,便私下里与南戎有所勾结。”

  隆裕帝道:“他可是你的夫君,你又为何要向着外人说话?”

  林忆苦笑道:“臣媳自从被父皇指婚给魏王的那一天起,就把他当做了我的天,谨守女德,事事以魏王为重,自认德行无亏。可是魏王却未必也同样愿意将媳『妇』看成是妻子。”

  她拿出几封书信,双手呈了上去:“请父皇过目。”

  齐瞻跟林忆站的很近,一眼便看到了,那书信上的字迹十分眼熟,赫然正是自己写给曲长负的。

  当初这小子故意跟自己装相,说些什么想打动他,就要先证明自己实力的鬼话,弄得齐瞻心猿意马,回去之后亲手写了好几首酸诗送到了丞相府。

  后来齐瞻早就忘了,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竟然到了林忆的手里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看样子还关系匪浅!

  这个认知对齐瞻的打击可不是一点半点,他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被气的怔住了,失态道:“你们!”

  他的目光几乎要吃人一般,第一时间看向曲长负,曲长负掩袖咳嗽了几声,放下手抬头时,冲着齐瞻戏谑一挑眉峰。

  齐瞻简直想掐死他。

  林忆道:“王爷很惊讶吗?你为了骗得曲御史顺从于你,不惜在书信中向他承诺,此生除了他之外再不要别人,还说要休弃于我,可惜曲御史仍是不动心,你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发起如此报复。”

  “而这些书信,正是曲御史给妾身的,他是一番好意,提点妾身要注意身边之人,妾身看过之后,心也死了。”

  林忆凄凄切切地说道:“君既无心我便休,但被你抛弃之前,我仍是皇族的一员,断断看不得你如此欺瞒陛下。”

  隆裕帝勃然大怒,喝道:“魏王,此事你要怎生分说!”

  齐瞻跪倒在地:“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

  隆裕帝冷冷地说:“曲长负冤枉你,宋彦冤枉你,连你的王妃也冤枉你吗?以前你胡闹,朕都宽纵了,如今你简直是死不悔改!”

  齐徽也跪倒在地,做出求情的样子,慢慢说道:“父皇,大皇兄是有错,但他对于南戎之了解,先前也并非无功,还请父皇……”

  他这话不说则已,一提起此事,又让皇上想起之前齐瞻便因暗中布局算计太子和璟王,被禁足在王府之中。

  而后皇上心中也多有不忍,见齐瞻及时提供了有关于南戎土俗的发现,便借着这个由头,把他给放出来了。

  现在再想,齐瞻从头到尾都没有反省过自身过失,反倒不断地揣测圣心,利用他所得到的偏爱做些阴谋算计的勾当。

  曲长负的状正好告到了点子上,皇上可以不在意齐瞻对一名普通的臣子起了别样心思,也可以不在意曲萧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

  但是他不可能不在意皇子与重臣的勾结和欺瞒!

  皇上一旦起了猜忌之心,那就无论怎样的求情和辩解都没有用处了,当下齐瞻刚刚恢复的差事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又被尽数罢免。

  这一次皇上并没有允许他在王府中禁足,而是吩咐送到大相国寺去,严加看管。

  魏王妃林忆以夫妻恩义断绝为由,请求和离,则被皇上暂时压下,准许她先回娘家暂住,改日另议。

  至于曲萧,则被直接逐出京城,贬为了惠阳知府。

  说来也巧,那本来是先前朱成栾的职位,朱成栾被曲长负查了之后,尚未有新人接替,如今倒成了曲萧流放之地。

  这一战,曲长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而且最诡异的是,他所用的人证,是跟他有仇的宋彦,曲萧手下的随从,齐瞻的王妃……

  曲长负甚至根本不需要他自己的亲信,就把能利用的对象利用到了极致。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其他人来说,曲长负也没有什么需要防备和忌惮的了,因为不日,他也马上将要启程,前往南戎。

  曲长负从议政殿中走出来,天『色』微阴,不见飞雪。

  此时早朝早已散去,大殿之前一时无人经过,站在高处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手掌天地的错觉,可是浩浩长风掠过襟怀,又将一切吹成了空。

  永远都是无休止地斗,斗赢之后,便又是无尽的空虚。

  曲长负走下长阶,出了宫门,尚未等伺候的人迎上来,便见曲萧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

  曲长负面『色』如常,行礼道:“父亲。”

  “这么多年来宦海浮沉,从未有人能将我算计至此,没想到,竟然是你赢了。后生可畏。”

  曲萧笑了笑道:“如今我去惠阳,你去南戎,咱们父子今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为父最心爱的长子啊,你多保重吧。”

  曲长负道:“我在陛下面前是那句话,在父亲面前还是那句话,若非父亲一意相『逼』,你我原本谁也用不着到这般地步。现在儿子就要为了家国大义慷慨赴死了,不知父亲可愿意发一发慈悲,让我当一个明白鬼啊?”

  曲萧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早就猜到了,原来你还不知道。”

  曲长负微微摇头:“我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领我读书骑马,为我在灯下糊纸灯笼,都是出于真心疼爱,那种温馨之感,如今还可回忆起来。但不知从何时起,这种亲情就变了调,再也难以寻回,叫人惆怅不已。”

  “我曾反复思考过原因,但也只能瞎猜罢了。是我的命数克你,还是我不是你的亲生孩子?”

  这父子两人面对面站着,说话都是斯斯文文,面带笑容,半点也看不出来方才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针锋相对,叫知情人看了,却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曲长负的话问出来,曲萧却没有立即就回答,他静静地站了片刻,脸上的出现了怅惘追忆的神情。

  “我和你的母亲,是在一次庙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刚刚中举,意气风发,自以为日后定当鹏程万里,也不知道她是太师府的千金,就冒失的过去追求。”

  片刻之后,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这似乎还是在宋琬过世之后,曲长负头一回听见曲萧提起她。

  他神情淡漠,却非常认真地听着。

  曲萧像是小时候给儿子讲故事那般,慢悠悠地说道:“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我曾经十分忧虑,幸好你的外祖父和舅舅们都没怎么阻拦,我们就成亲了,成亲后,很快又有了你。”

  “你祖父祖母都早早就被村里的恶霸打死了,我没有本事给他们报仇,从小寄居在一位远房叔父的家中,十五岁只身来到京城求学。我没有真正的家人,不知道亲情究竟是什么感觉,直到成亲之后,才算是有家了。”

  “一日我从官衙回来,看见你娘领着你在后院里学走路。”

  曲萧终于转过头,凝视着曲长负的侧脸:“我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舍不得打扰,我曾有时以为,我一辈子都会在追求权势的路上孤独地度过,可没想到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但很多幻想不过是幻想,命中注定没有的镜花水月,终究会被打破。”

  他淡淡地说:“后来我才知道,你的母亲曾经有过一名心上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刚刚被对方抛弃。”

  曲长负道:“你怎么知道的?”

  曲萧说:“我们碰见了那个人,我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回家后也是闷闷不乐,我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自己说了。”

  “毕竟旧情已经过去,我本也想此事听过便可放下,却未曾料到,原来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曲长负猜测过这种可能『性』,毕竟能让一名父亲这样痛恨自己儿子的原因不多。

  但听曲萧亲口将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全身一阵阵地发冷,平日里思虑过重就会引发的头痛,针扎一般愈演愈烈。

  曲长负将攥紧的拳头背在身后,神『色』平静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曲萧笑了笑,说出一个他绝对不会想到的名字:“你师父,谢同。”

  曲长负道:“这不可能!”

  曲萧说:“当年谢同是宋太师招揽的江湖游侠,住在太师府上,他跟宋大小姐的一段情,一些来往密切的人家也并非不知。”

  “后来谢同为了建立功业,外出打仗,却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却因保护他而死,因而谢同回来,决意为她终生不娶,也断了同你娘的那段情谊。”

  曲长负脸『色』变幻,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青白交加。

  曲萧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都是你娘自己告诉我的。”

  曲长负闭了闭眼睛,正要说什么,忽然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头。

  他回过头来,说道:“二舅。”

  这两个字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宋鸣风一手搂住曲长负的后肩,看着曲萧,沉声道:“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曲萧道:“是么。不过这些事,二哥知道与否,也已经不要紧了。”

  宋鸣风抑制住暴打他一顿的冲动,说道:“谢同的事情,我不否认。但小琬同你说了这些,那么她也跟你说了,兰台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曲萧道:“滴血认亲,两人的血不相融,可够了?”

  这件事,他已经压抑在心中太久太久,不同宋琬提起,是因为知道对方的『性』格刚烈决绝,一旦把话说开,他们的婚姻绝对不可能再维持下去。

  但越是压抑隐忍,越是痛苦,他甚至想过,把曲长负除掉之后,再跟宋琬拥有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将这件事永远忘却。

  可是他始终没能下手,而宋琬生曲长负的时候,原本就是早产加上难产,也落下了病根,再生育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事情莫名其妙地拖着,在挣扎、犹豫与仇恨当中,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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