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云鸾郡主_艳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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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云鸾郡主

  「二」

  提及“云鸾郡主”艳凡尘,阖宫无人不知。

  生就绝色,容颜倾城,所到之处常引的人人侧目。更因为皇后软弱,太后又不便常常出面,后宫诸事,反而多数由她定夺。她做事耿直犀利,不过还算公允,宫人对她也算敬服。

  偶尔有相熟的侍官宫女闲时同她搭话,也并不拿乔,絮絮说起身世,难掩哀戚。艳氏一族,本姓艳桐,是塞外秣地首领,先祖在机缘巧合下,帮助□□皇帝打下江山,从此归顺朝廷,□□亲自改姓为艳,封“安平王”,并封地赐宅,世代镇守边城,成为大周朝扼制蛮夷来犯的一把利剑。

  自凡尘记事起,突厥便常常滋事,不过她的父兄皆骁勇,领兵出征,从来没打过败仗。凡尘提起来颇为自豪,将军铠甲泠泠,映着塞外清凉的月色,她的父兄都是民众拥戴的勇士。

  只是突厥又一次来犯,兵马强壮,来势凶猛,他们招架不住,竟被打的节节后退。祖先是平定疆土的英雄,艳氏子孙自然也是铁骨铮铮,毫不惧怕刀剑,冲锋陷阵,咬牙死守。却不想突厥偷袭,一把火烧光了粮草,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打进了城内。

  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啊。突厥人想是恨毒了艳氏,闯进府里烧杀掠夺,凡尘那年十一岁,记得清清楚楚,她正在后山教幼弟艳无尘学骑马呢,家仆带着祖母手书跌跌撞撞来找她,眼泪糊了一脸,话也说不周全,劈手夺过缰绳,带着他们姐弟俩逃命。

  幸亏那天骑着马,也幸亏他们命大,一路躲躲藏藏,没日没夜的狂奔,总算躲过一劫。又不知换了几匹马,披星戴月赶了多久的路,才到了京师,才能将战报传至御前。

  那年皇帝初登基,派了援军赶到那,打了半年的恶战才把突厥赶出城外。仗虽打赢了,艳氏……却叫屠了族。

  姐弟两个抱头痛哭,肝胆俱碎。那年无尘刚六岁,惊惧伤心之下大病一场,她成了支柱,连哀伤自怜的功夫也没有,衣不解带照顾在他床前。

  家破国犹在,又因为祖母跟太后是闺中密友,姐弟两个便在太后跟前住了下来。一晃,都六年了。

  雁足灯下烛光流丽,显得窗外夜色更深,胜簪揽衣走近,凡尘仍旧未觉,胜簪替她披上外衣,又拨了拨灯芯,“已是夜半,郡主还不歇息。何苦这般劳累,说到底是后宫中事,同你本不相干。”

  凡尘合上名册,揉揉酸痛的肩颈,“后宫一日不宁,太后一日不得安枕,我长伴她身侧,力所能及之处自当多尽尽孝心。”

  胜簪原是在太后跟前伺候捶腿的,后拨来贴身伺候凡尘,手上颇有些功夫,揉捏起来也很是得宜,“郡主孝心,只是如今夜深,太后娘娘知道您如此劳累,也会心疼的。”

  “罢了,”凡尘递给她名册,“明日吩咐内府局,不妥之处我已经圈出,嫔妃宫室照这样安排,加紧调拨人手布置。”

  胜簪去了,凡尘拢拢长发却了无睡意,并非她有意揽权,只是她深切的明白,她和幼弟寄人篱下,悠然度日自然也可以,但是养在太后跟前,要想不被遗忘,自然不能庸庸碌碌,她甘愿为人所用,替人分忧。哪怕不为自己,也是为了艳氏一脉,重振旗鼓。

  她匍一进宫那会,太后怜惜她痛失双亲,又受亡命奔波之苦,便叫女儿“兰乐公主”同她一起作伴,兰乐是先帝三女,也是太后唯一的公主,端庄娴静,很有帝女风范。

  兰乐快到婚期,那阵子正忙于备嫁。见她伶俐明静,倒也喜欢,行走坐卧皆带在身侧。那年皇帝初登基,也是新立的皇后,头一回操持公主下降,很是胆战心惊。三天两头领着内府局到公主殿里来,一会儿问她,“这架金丝楠木镶明珠的四扇围屏,你瞧着可还入眼?倘若你满意,这便叫人送去公主府布置上吧?”

  一会儿又问她,“正日子那天,驸马拜见哥嫂,封赏是按以往古礼?可又显得不够豪阔,添一些如何?”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亏得兰乐脾性好,桩桩件件同她商议着办。

  到底太过琐碎,闹得人有些头疼。兰乐好容易得了空来陪太后说话,内府局又送来制成的嫁衣请殿下过目。火红嫁衣满绣金丝鸾鸟,长长尾羽旖旎盘旋,再饰以祥云兰草,溢彩虹霞般令人炫目。

  太后见了十分满意,满口夸赞皇后用心,又道,“皇后心性柔和,初掌中宫,难免畏手畏脚,怕落人口实。虽有不足,到底是你自己的婚事,自己多操心些原也没什么,往后自己持家,趁早历练也好。单看如此用心,你心里也要晓得轻重。何况她是你嫡亲皇嫂,正经的一家人。”

  兰乐笑意平和,“母后说的我记下了。”

  话音未落,却有宫人匆匆来报,“慧小仪顶撞皇后,被娘娘罚跪。却哭闹不止,正喊冤叫屈。”

  皇帝元月登基,自此秋时已有大半年时间,后宫都是些府里的老人,唯有皇后是新封,新妇面嫩,反倒受她们不少闲气。

  太后见怪不怪了,以往都是她出面给皇后立威,眼下兰乐婚期在即,往后操持后宅,也该要历练,正好放手一试,“你替我去瞧瞧。”又见凡尘立在身边,笑道,“凡尘也去,你素来机灵跑得快,有事速来回哀家知道。”

  秋日的上林苑,流云千里,草木萧疏独有一派悠远的古意。太液池边波光粼粼,似无数碎银跳动,兰月同凡尘一路走来似赏景游玩,皇后却早等的焦急,若非要顾及皇后颜面,只怕要跺脚抱怨。

  慧小仪刘氏本是太子良娣,家世尔尔,不过容貌出众,如今封了小仪位由不知足,几次三番滋事,偏偏伶牙俐齿,气得皇后无可奈何。

  本来正跪坐在花圃里,持帕垂泪,形容楚楚。见来人是兰月,立时收起几分泪,换了一丝笑意,“请殿下安。殿下怎么来了?殿下大喜将至,实在不该为嫔妾劳心,说来是嫔妃的错,只是殿下……嫔妾委屈啊。”说着举帕又哭。

  兰乐尚未言语,皇后却已按捺不住,“一派胡言!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兰乐姣好的面上长眉微蹙,她端声道,“皇嫂莫急,慧小仪也别哭了,这么多下人看着,仔细传出去不好。到底何事呢?先说来听听吧。”

  其实事情很简单,皇后出来赏景,走到这里的‘秋波亭’要歇脚,不想慧小仪已经在了。知道皇后过来也不迎接,等皇后坐定不过草草行礼,言语间也颇为不敬,皇后叫女官教她宫规行礼,她不肯学,话也说的尖锐。皇后气不过罚她去亭外跪着,她不从也就罢了,大哭起来,声称自己病弱,皇后如此是别有用心。

  兰乐仔细端详她面色红润,除了眼睛红红以外,并不是怯弱的模样,于是道,“中宫为尊,慧小仪言语不敬,受罚也是应当。只是此处人来人往,不好久跪,不如改去中宫聆训,也好多多研习宫规,以免下次再犯。”

  皇后听了称好,她本身量娇小,凤冠霞帔华服金玉之下更显得气势不足,面上嫩嫩一抹微笑毫无掩饰,“殿下说的极是,就这样做吧。”

  有人替她撑腰,她自然高兴,只是这份得意太刺眼,慧小仪又岂肯服软,听了这话哭的生噎气短,“殿下只听一人之词便如此定夺,嫔妾实在难服。嫔妾这几日常伴圣驾,皇后娘娘早已三番五次为难,今日之事,实在非嫔妾不敬,还请殿下明鉴呐!”她身量细长,容颜润泽,如此哭的梨花带雨,倒也显得楚楚可怜,一时垂泪不绝,就连襟前藕紫的衣衫都被打湿,呈出暗紫的色彩,“嫔妾近日抱恙,连圣上都叫好好将养,若是皇后执意要嫔妾罚跪,嫔妾不敢不从,若真有个好歹……”她握着帕子拭泪,身躯却已摇晃,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皇后叫她气白了脸,抖着手指她,“休的胡言乱语!本宫几时刁难过你!别血口喷人,你给我说清楚了!”

  兰乐暗叹口气,皇后没城府,又实在沉不住气,慧小仪这是存心不从,可是舌灿莲花,句句都是陷阱。若不发落,皇后镇不住人,只怕众人往后更加肆无忌惮。若是她一意责罚,说到底是哥嫂家事,她是小姑,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嫁人在即,也难免落个悍然的名头。

  正是骑虎难下的当口,一直冷眼旁观的凡尘悄悄牵她衣袖,“殿下信我吗?”

  兰乐心头一动,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唯有垂至耳侧的水晶流苏颤了几颤,就见凡尘越众上前,朗声道,“皇后贵体,怎可久站?随侍之人何在?还不请娘娘安坐?”

  她一双妙目,如盛满太液池水,粼粼闪动,“慧小仪方才所言可属实吗?”

  那时她方入宫不久,却因容色太出众,无人不识。慧小仪本见她请皇后安坐心中不安,又见她面容青涩,便道,“自然属实,没有半句虚言。艳姑娘何意?”

  彼时她尚无封号,慧小仪此问又似带了几分挑衅,她却毫不在意,明媚笑意下口齿清晰,“慧小仪身体抱恙却要侍奉圣驾,实在辛劳哦。”

  慧小仪登时愣住,连哭都忘记,持帕定在半空,忽而脸上血涌,直红到耳根,结结巴巴道,“我…嫔,嫔妾没有……”

  皇后却似忽被点醒,“抱恙还敢侍奉圣驾,实在是大胆!置龙体于不顾!还不快通知内府局,撤去她的绿头牌!再请太医来好好医治,不好除根不许面圣!”

  慧小仪急的花容失色,连忙道,“嫔妾无事!嫔妾,嫔妾早就好了!”

  凡尘撇嘴,“小仪要没病,那跪几个时辰想来也不打紧吧?到底有病没病,可要想好了说呐。”

  事后,皇后把凡尘好一顿夸,连兰乐也赞她机敏。是以兰乐出嫁后,但凡后宫里再有事情,皇后总会来讨凡尘的主意。只是她也懂得分寸,不太干涉许多,推不掉的地方出出力,渐渐也有了几分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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