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_别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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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别枝》番外(二)/荔枝很甜

  翌日清晨,付茗颂用过早膳,便已至巳时。她坐在殿内,时不时抬头往外瞧一眼,道:“杨姑姑平日里,不是辰时末便来了?”

  沈太后一直以来喜静,免了各宫嫔妃的晨昏定省,但自她有了身子以来,永福宫的杨姑姑日日都在同一个时辰,送来一碗药膳,看着她吃下的同时,还要再将太后的嘱咐复述一遍,才能堪堪离去。

  付茗颂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可也不得不听。

  今日,怎的没来?

  素心仰头去瞧,道:“奴婢去问问,许是外头风大,路上耽误了也说不准。”

  她正抬脚欲去,就见一袭紫裙款款而来,素心忙伏身道:“奴婢请长公主安。”

  前些日子驸马薛大人于战事上献计有功,得皇上嘉奖,这夫妻夫妻,自然是福难一体,是以六公主便被封为了长公主。

  闻昔笑盈盈朝坐垫上的姑娘道:“皇嫂怎不进屋里歇着,坐在外头,难不成等皇兄呢?现下这个时辰,离下朝可还有一会儿功夫。”

  付茗颂伸过手,她便将那芊芊五指搭在她手心里。

  许是都是当娘的缘故,姑嫂二人,自打付茗颂怀孕后,关系便愈发亲近。

  遮月奉上茶,笑说:“长公主有所不知,娘娘是在等杨姑姑呢,从前这个时辰,杨姑姑总来送些补品药膳,今儿稀奇,还未来。”

  “那不必等了,我才从永福宫来,母后说深秋雾大,昭阳宫又有小厨房,且素心与遮月都体贴细心,便不叫杨姑姑跑这一趟,但她可嘱咐了,若是有谁敢懈怠,必不轻饶!”

  此话落,素心与遮月连连应是。

  付茗颂扬了下眉,迟疑道:“杨姑姑不来了?”

  闻昔倾身,虚虚挡着唇,揶揄道:“高兴罢?我可是深有体会,我怀身子那阵子,母后都不忘日日遣人来唠叨,莫说你住在宫里了,我懂的,都懂。”

  姑娘脸一热,低头笑笑,随后皱着鼻尖道:“确实有些唠叨,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说罢,姑嫂二人相视一笑。

  说了会儿子话,付茗颂留了闻昔用膳,候菜时,遮月打了帘子进来,“娘娘,永福宫的春绯姑娘来了。”

  须臾,春绯捧着个香木盒子上前。

  她拨下暗扣,里头赫然躺着两件小衣裳,一件芙蓉色,一件浅金色。

  春绯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两件衣裳是太后亲手所做,说娘娘腹中若是个公主,便着粉色这件,若是个皇子,便着金色这件。”

  付茗颂伸手接过,沈太后有年头不碰针线,但手艺却一点未曾生疏,只这两件织锦缎子上的各色图案花纹,不做上一个月怕是不行。

  她呐呐道:“母后心细,备了两件。”

  春绯笑说:“太后道皇后娘娘年纪小,宫中的长辈仅她一人,自当要想在娘娘前头。”

  闻言,付茗颂一怔,听见“长辈”二字,揉着这绣着花样的衣裳,鼻尖一酸。

  闻昔又陪她说了许久体己话,用过午膳后,才堪堪离宫。

  她在昭阳宫外停滞了一瞬,回头瞧了眼,心下难免感慨。

  世上女子成亲前,都求家宅安宁,最好能有个和善的婆母,殊不知,这婆母好的前提,那得是夫婿好。

  她从未想过,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终有一日,能柔情体贴至这般。

  闻昔仰头,眯了眯眼道:“允秋,你瞧这太阳,可是从西边升起的?”

  -

  御书房中,沈国公等一众大臣皆于此,不为别的,就为那爻国使臣进京的一应事宜,毕竟事关两国交好,也是马虎不得。

  最要紧的是,那位随之而来的木尔朵公主。

  沈国公道:“此番公主来楚,千万马虎不得,且至少是一月的行程,一路少不得在各驿站歇息,西南事多地乱,接待的人必好生挑拣,不知诸位心中可是已有人选?”

  有官员七嘴八舌商议:

  “那徐州刺史如何?”

  “不成不成,乡野之人,恐毛手毛脚。”

  “那利州巡抚?”

  “年过六十,自个儿腿脚都不便,怎能接待爻国使臣?”

  “依微臣所见,还是朝廷官员谨慎。”

  “从京城赶往西南,快马加鞭也要十天半个月,岂不是耽误事?”

  不知谁提起:“听闻沈世子现下人在青州,青州地处西南,只是不知沈世子这差事办完了没,若是不急,放放也好……”

  闻恕抬了下眼,望向沈国公:“国公以为如何?”

  沈国公自当无异议,欣然颔首。

  是以,这接待公主与使臣的重担,便落在了那清贵的沈世子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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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初入冬,温度尚还不算十分寒冷,只是这天儿灰扑扑的,叫人瞧着,便不是那么痛快。

  茗颂已有四月的身孕,脱了衣裳便能瞧出小小的隆起来的肚皮。

  然,不知是不是月份愈大,她的孕吐也随之而至。

  前三月里过得实在安稳舒坦,那时沈太后还道,这一胎是个会疼娘的。

  可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开始折腾,那便是催人命的。

  荤腥吃不得便也罢,就连清粥小菜,吃进胃里,也都恶心呕吐。

  眼瞧半月过去,人便瘦了一圈。

  遮月端着碗莲子粥,就要急哭了,“娘娘,奴婢知道您难受,可也不能不吃呀,您再用一口,指不定不吐呢?”

  素心在一旁点头,“饿着腹中的孩子,夜里又折腾您可怎么是好?”

  提到腹中的胎儿,付茗颂才有精神劲儿动一下。

  然,一口才咽下,她便扶着小几,摁着胸口呕了半响,仿佛再吃一口,就要将肠子都吐出来似的。

  这情形,饶是遮月也不敢再劝她吃。

  闻恕来时,便见一屋子宫人手足无措,而榻上的姑娘两眼泪湾湾,清瘦得下颔骨都愈发明显。

  他阔步上前,睨了遮月手中的瓷碗一眼,蹙眉道:“前几日的药膳呢?”

  遮月回话:“娘娘一闻见那药味儿便吐,奴婢们实在不敢再上。”

  “让太医重新配方子。”

  “是,奴婢这就去。”

  说罢,遮月特意将粥留下方才退出寝殿,左右,皇上还能喂进一两口。

  四下无人,姑娘方才抽噎一声,生怕闻恕要喂她喝粥,忙将脑袋靠到他胸膛,“我难受。”

  闻恕瞧见桌上放着几块未吃完的山楂糕,这是宋长诀从宫外带的,也是这几日她唯一能咽下口的东西,现下,连这个都不想吃了……

  见她如此,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可饶是再心疼,该来的还是要来。

  付茗颂哭着叫他喂了小半碗粥,那眼泪吧嗒吧嗒掉进碗里,粥都是咸的。

  最后一口时,任你怎么哄她都不肯张嘴,只泪汪汪地盯着他瞧。

  那可怜模样,试问谁顶得住?

  闻恕捏着银勺的手指暗暗用力,嗓音柔和不少,轻声道:“宋宋,你心疼心疼朕,成不成?”

  姑娘嘴角耷拉下来,现下该谁心疼谁啊?

  可男人眼底的担忧之色,还是叫她迟疑一瞬,张了嘴。

  -

  这样的日子过去足足七日,直至膳房新制的膳食摆上桌来,进了付茗颂那矜贵的肚子,且没再吐出来,一众宫人,上至御厨、太医,下至昭阳宫当差的,皆是如释重负得松了口气。

  这新制的药膳不但酸甜可口,荤素搭配合理,且还丁点药味儿也没有。

  付茗颂多用了几口,生怕又吐,不敢贪嘴,才叫宫人撤了下去。

  此事很快传进永福宫,沈太后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就听杨姑姑道:“好在岑太医用了土方子,想来这有时,民间的土方子,还真顶用。”

  “岑太医?”沈太后眉头一扬,“倒未听过。”

  杨姑姑笑说:“并非是御医,一个医官罢了,娘娘平日里自是见不着。”

  沈太后思忖片刻,盖上茶盏道:“太医院换了几次方子,皇后莫说夹上一筷子,就是闻都闻不得,他既能开出让皇后用膳的法子,往后昭阳宫的食谱,便交了他来做。”

  “可娘娘,他不过区区一个——”

  “那提为御医便是。”

  天大地大,也没她那金贵的皇家子嗣大。

  杨姑姑点头应是。

  不多会儿,这事便传进了付宅。

  恰是晚膳时辰,姜氏手握竹筷,听了丫鬟报信,仰头道:“御医?”

  付姝云则是匆匆撂下竹筷,嘴角咧开,笑道:“当真?”

  这御医虽不在朝前当差,但却是个正儿八经正五品的官职。

  “啪”一声,老太太将竹筷拍在饭桌上,冷哼一声道:“御医又如何,也不过区区正五品,且他无家世可依,能走到几时?”

  付严栢忙放下碗筷,“母亲说的是,云儿,你听你祖母的。”

  “祖母此言差矣,正五品何以是‘区区’二字?那父亲才从五品呢,论级别,还是咱们高攀了才是。”

  “你——”老太太双目凌厉地望过来。

  付姝云梗着脖子,又道:“再说,家世背景也并非全然可依,那当今皇后还是父亲的亲女儿,祖母的亲孙女呢,一年多过去了,父亲不是还在奉训大夫一职上。”

  这话简直是在戳付严栢和老太太的心窝子,付严栢拍了拍桌,“你放肆!”

  “越说越不成体统。”姜氏横了她一眼,却是眉头一蹙,这话还有些道理。

  这顿晚膳,终不欢而散。

  夜里,付姝云梳洗宽衣,陶菊替她摘了耳饰与发簪,忍不住道:“姑娘变得奴婢都快不认识您了,从前您可不敢这样顶撞老爷与老太太。”

  “从前?”付姝云笑了声,“傻陶菊,从前那是为了能得父亲祖母宠爱与庇佑啊,可你瞧付姝妍与五妹妹,哪个在府里不是乖乖听话,哪个得真心相待了?”

  尤其是付姝妍,她犯下大错是不假,可父亲那日在宫中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也着实令人心寒。

  平日他最疼爱付姝妍,尚能待她如此,往后也未必不会这样待自己,那与其嫁到高门显贵里步步惊心,不如顺了自己的心意,嫁个如意郎君来得称心如意。

  陶菊似懂非懂,却又疑惑道:“可姑娘往日里不是常说,往后定要嫁个模样俊朗的郎君么?”

  这岑太医,虽不说丑陋,那也比不得姑娘在俞州时念叨的什么李公子、金公子等,至多,算个清秀罢了。

  付姝云顿了顿,目光落在窗边的兔子灯上,轻轻道:“我以前不知,这世上能有男子在你磕着碰着、小伤小痛时那般体贴入微,还以为这世上男子,都像父亲那样呢……”

  正此时,窗边忽然传来两声哨声——

  付姝云猛地抬头,愣了一下,急急忙忙抓起妆台上的珠钗耳饰,“陶菊,快,快给我重新带上!”

  须臾,付姝云偷偷支开偏门,果然见岑寅一身藤青色立于门前。

  她三步两跳地过去,“你怎么来了?太后不是命你照顾皇后饮食么?”

  “都备下了,放了职,顺道瞧瞧你。”

  -

  这个时辰,付茗颂已宽衣躺下,身边的男人依旧是手心搭在她小腹上,即便是睡梦中,依旧会时不时摩挲两下。

  姑娘轻轻撇开他的手腕,翻了两个身,挣扎了一下,还是慢吞吞挪坐了起来。

  她掀了被褥,跪在金丝棉被上,两只胳膊绕过男人的上身,抬起一只腿,正要垮过去——

  倏地,闻恕睁眼,下意识捉了她的胳膊,险些绊倒她,幸而及时扶住姑娘那金贵的腰。

  这么一吓,闻恕也吓醒了。

  他起身道:“怎么了?”

  身侧的人吞咽了下嗓子,揉了揉小腹道:“有些饿了。”

  这一个月以来,头一回从她口中听见“饿了”二字,闻恕愣了一瞬,揉了揉她的脸,“等等。”

  说罢,他便披了件衣裳,起身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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