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对于被关押的刘管事及其它几位管事，你们有何看法？”矿场的问题算是解决，那余下的便就是我们要如何把我们的人向官府要回来，却又不能失了和气。可我并不了解当地府衙的‘脾气’‘地气’，所以不敢贸然行动，便留下他们二人讨论商量作个参考。
食指无意识的敲扣着桌面，我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动作是我靖轩身上耳濡目染而来的，“他们被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有家属向府衙告状，而这次又正好涉及人命，事关陆府，兹事体大，才让官府有机会插手进来。”我没忘记之前矿工家属对我的坦白。
如果在事情闹大之时就处理好的话，兴许就不会徒生这么多麻烦了吧？
但都只是如果……
世上的‘如果’都能成真的话，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憾事了。
我冷冷的自嘲一笑。
“要官府从中撤手，就必须先安抚好矿工家属，而安抚好矿工家属除了矿工的消息就只有赔偿金了。”高虎说。
“赔偿金自是不能省！”我接着道，“数目必须体面得当，不失公允。”陆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数目要定多少，高虎你迟一些报个数目给林总管。”
他点点头。
“除了数目要对，还要现银，更必须要快，在马上就能发放到家属的手中。”林总管接着道。
“越快越好，让受难的家属看到我们的负责到底的决心，让所有人都知我们对工人的赔偿厚抚，其中声势得越大越好。”高虎和林总管一唱一和的很是合拍。
“家属们没有了蛮撞乱告状，府衙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收集证据立案起诉，刘管事自然而然就会无罪释放。”林总管为整个流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可，事情会如此简单易办吗？
人心，总是最难满足的。
而我们面对的更是一个名叫朝廷的人心。
“二少夫人！”他们二人看着我沉重的面色，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垂睫沉思，食指继续轻扣着桌案，发出清晰而微小的声音，“现在管理鹿城的官大人是谁？”
“是去年才从上面调配来的许大人。”
“你们可以了解他？”
“许大人虽少见面，可我也不少听过和他打交道的刘管事说此人一妻三妾，虽贪财，却不敢大贪，说是怕朝廷给查出！总的来说此人好色贪财，却又胆小怕事。”
有弱点的人就好办了。
“林总管，府衙那边交给打点然要做得体体面面，该给的给绝不要吝啬，不能让他们白做，知道吗？”虽然我有所担心，但我还是如此吩咐下来。“林总管，明日一早，尽快给林大人送上拜帖，于情于理，我们也还是得拜会拜会他们。”官场人的心理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做官的都爱摆官威，如果我这个陆府二少夫人到了他的地盘还摆着高姿态，那无疑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是官，我们是商，身份上有差别，这个面子我总得给他的。
“还是二少夫想得周到！小的差点都忘记了。”林总管也同意的点点头，“那小的现在就去打点打点。”
既然压在心头上的事都放下了一半，松了一口气的我，整个人马上就已经开始恍神了。
揉了揉额侧的大阳穴，隐隐跳动的作痛没有一时停，现在的我只想找张床好好的睡上一觉，把身上的痛楚通通都一睡泯诸痛。
“二少夫人，是不是很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啊……何大夫！何大夫他老人家已是在偏厅里坐等着二少夫人很久了，看我这不灵光的记性，怎就都忘记了呢。”而且何大夫一脸焦急的神色，也不知出于何故！“要不要现在如他来给你号号脉？”
“何大夫？”听见这两个字就好比要我喝下黄莲药汁更难受。我的螓首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事。”
“二少夫人，何大夫是我们在鹿城的专职大夫，在你昏睡的时候也是他给你号的脉，既然他老人家都追您追到来这里，也许是有事要交代，好说歹说也见个面，让我们放心。”二少爷疼爱二少夫人，俨然已成心头肉，就算他没有到洛城喝过喜酒，其中传闻他可没听少。万一二少夫人在他们这里出了什么事，二少爷责怪起来，受罪的就是他们一干人了。为了自己的脑袋，他们可要好好看好这矜贵的二少夫人。
并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不妥之处，除了有些爱困和扭伤的莲足上肿痛未消。可看到林总极力劝说的脸，再想想自己讳疾忌医的态度，竟和当日与我吵架的靖轩处处重叠，无一不相似。自己不就是靖轩第二了吗？心一软，便不再推搪。“好吧，等我去巡查一趟家属安顿的地方，再跟进一下救援进度后，我就去见他。”
“现在吗？”林总管还是不放心。“让高虎他去可好？”
高虎大步一前，“这是高虎的本职，请二少夫人大可放心。既然二少夫人把矿场的事交给高虎暂管，高虎定当尽力办妥，二少夫人就安心跟林总管去见大夫吧。”
我坚持，淡笑着摇头拒绝，“并不是对你们的人不放心，只是我担心对他们有还有没有安排不足的地方，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确认一下。”例如这般冷的天，老人和小孩子们够暖吗？“既然靖轩把鹿城的事交给我处理，我自然想事事亲力亲为，日后对他才好有个交待。”
林总管也不再多劝说我，知道我是铁了心非去不可，“高虎，珊瑚。”
“是。”
“是的，林总管。”他们二人异同声。
“跟紧二少夫人，她掉一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
“小人一定会好好跟着二少夫人的。”高虎拍着胸膛保证。
看他们紧张得，我只去看看家属她们，又不是去龙潭虎穴，有必要草木皆兵吗？
我无奈的笑了笑。
“给，这是刚刚暖起来的手炉。”贴心的珊瑚似是知道我定会出去一趟，将一个手炉塞到了我的手上，暖炉暖热正好温度并不一时半会就暖起来的，我看着珊瑚圆圆的小脸，问道，“你又知道我会出门？”
为我撑起纸伞走在我的身侧，珊瑚抬起她认真的小脸与我对视，“不对吗？”
“就是对才想问。”
她塞着小脑袋想了想，“珊瑚就是知道。”然后咧嘴笑笑，露出她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你呀……”我为她的答了也等于没答的答案气得一时手痒，伸手捏了捏她面上也是圆润的鼻头。
她小丫头倒是如无事人一般，还在细心的叮嘱，“二少夫人，从刚儿个起，天就下起了绒绒小雪，二少夫人可要小心脚滑。”小丫头片子事事体贴细心，啥都给我准备好了，我只待让她扶着走就好了，“二少夫人，脚上不要用力，伤还没好呢……”
看着她，我心里蠢蠢欲动，唉，这么一个机灵的小鬼头留在这里可惜了，不如这趟回去也顺便把她一起带去龙城，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珊瑚，你可愿意以后都随侍在我身身边，跟我一同回龙城？”
珊瑚睁大了眼睛，尽是惊讶。
她这反应……可是不愿意？
“也对，你应该还有亲人在鹿城，跟着去龙城……不，是洛城，离乡背井，也是不好受的，那就当我……”我才想说作罢。
珊瑚就紧紧的捉着我的袖子，“不，二少夫人，我愿意，我一千一万个愿意。”
“可你的亲人……”
“没有了，家里只余下我一人了。”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她说过他的爹死在一场矿难中，而娘亲也死因为要为丈夫讨个说法，死在了乱棍之下，我怎就如此的不小心，勾起她心底最深的伤痛呢？
“对不住，是我不好！”
“没有，也是失去了他们，我才能府收留，才能在这里遇到二少夫人，珊瑚很幸福，真的。”她挺直了胸膛证明自己并不是最很受伤。
“以后我会待你如亲妹妹的。”握着她的小手，我真心的道。看到她，我还想起了浅儿，也不知道她在我离开洛城之后情况如何，有没有给府中的三夫人和姑姑为难着，真让人担心啊！
如果她和珊瑚能见面，定能成为一对好姐妹吧？就像采夏采冬那样……对了，我还忘记龙城还有着她们这对活宝。
“不不不，二少夫人就是二少夫人，不能是珊瑚的姐姐，不然会折了二少夫的福气的。”珊瑚连忙摇手拒绝。“不能不能。”
也和这种个性认真耿直的相处多了，我自然知道一时半刻是说服不了她们的，我有的是时间，我一定将我的话说到做到的。
由珊瑚掺扶着，高虎走在前头为我们打着灯笼，一段本是不长的路，也因为我这个伤患耗费了一点时间。
出事的东甲坑灯火通明，分工合作的工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的工作，听取了他们的工作进度，我来到了高虎等人为家属们安排临时安置的地方，我轻轻推门进去，见有不少人已是或相依偎，或趴着，或靠着墙角已睡下了。等了那么久，怕也是累惨了。
“二少夫人！”放下心头大石，我正准备转身出去不再打扰他们，便听见从屋里传出一道声音。一道步履蹒跚的的身影从暗处缓缓向我走来。
是早上握着我手的老大娘！
“大娘，已夜深，还没休息？”
来到我的身旁，她垂着头，叹了声，摇摇头，不再说话。
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我猜到，定是还没有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的消息，才让她夜不能眠。
像早上她握着我手那样，这回轮到我伸出手，柔声安慰，“大娘，会没事的。”
“明天也许就会有他们的消息。”值得庆幸的就是高虎进度情况中得到的死亡名单中并没有老大娘两个儿子的名字，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刺……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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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如果’都能成真的话，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憾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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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官府从中撤手，就必须先安抚好矿工家属，而安抚好矿工家属除了矿工的消息就只有赔偿金了。”高虎说。
“赔偿金自是不能省！”我接着道，“数目必须体面得当，不失公允。”陆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数目要定多少，高虎你迟一些报个数目给林总管。”
他点点头。
“除了数目要对，还要现银，更必须要快，在马上就能发放到家属的手中。”林总管接着道。
“越快越好，让受难的家属看到我们的负责到底的决心，让所有人都知我们对工人的赔偿厚抚，其中声势得越大越好。”高虎和林总管一唱一和的很是合拍。
“家属们没有了蛮撞乱告状，府衙自然就没有必要再收集证据立案起诉，刘管事自然而然就会无罪释放。”林总管为整个流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可，事情会如此简单易办吗？
人心，总是最难满足的。
而我们面对的更是一个名叫朝廷的人心。
“二少夫人！”他们二人看着我沉重的面色，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垂睫沉思，食指继续轻扣着桌案，发出清晰而微小的声音，“现在管理鹿城的官大人是谁？”
“是去年才从上面调配来的许大人。”
“你们可以了解他？”
“许大人虽少见面，可我也不少听过和他打交道的刘管事说此人一妻三妾，虽贪财，却不敢大贪，说是怕朝廷给查出！总的来说此人好色贪财，却又胆小怕事。”
有弱点的人就好办了。
“林总管，府衙那边交给打点然要做得体体面面，该给的给绝不要吝啬，不能让他们白做，知道吗？”虽然我有所担心，但我还是如此吩咐下来。“林总管，明日一早，尽快给林大人送上拜帖，于情于理，我们也还是得拜会拜会他们。”官场人的心理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做官的都爱摆官威，如果我这个陆府二少夫人到了他的地盘还摆着高姿态，那无疑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是官，我们是商，身份上有差别，这个面子我总得给他的。
“还是二少夫想得周到！小的差点都忘记了。”林总管也同意的点点头，“那小的现在就去打点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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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额侧的大阳穴，隐隐跳动的作痛没有一时停，现在的我只想找张床好好的睡上一觉，把身上的痛楚通通都一睡泯诸痛。
“二少夫人，是不是很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啊……何大夫！何大夫他老人家已是在偏厅里坐等着二少夫人很久了，看我这不灵光的记性，怎就都忘记了呢。”而且何大夫一脸焦急的神色，也不知出于何故！“要不要现在如他来给你号号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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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夫人，何大夫是我们在鹿城的专职大夫，在你昏睡的时候也是他给你号的脉，既然他老人家都追您追到来这里，也许是有事要交代，好说歹说也见个面，让我们放心。”二少爷疼爱二少夫人，俨然已成心头肉，就算他没有到洛城喝过喜酒，其中传闻他可没听少。万一二少夫人在他们这里出了什么事，二少爷责怪起来，受罪的就是他们一干人了。为了自己的脑袋，他们可要好好看好这矜贵的二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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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吗？”林总管还是不放心。“让高虎他去可好？”
高虎大步一前，“这是高虎的本职，请二少夫人大可放心。既然二少夫人把矿场的事交给高虎暂管，高虎定当尽力办妥，二少夫人就安心跟林总管去见大夫吧。”
我坚持，淡笑着摇头拒绝，“并不是对你们的人不放心，只是我担心对他们有还有没有安排不足的地方，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确认一下。”例如这般冷的天，老人和小孩子们够暖吗？“既然靖轩把鹿城的事交给我处理，我自然想事事亲力亲为，日后对他才好有个交待。”
林总管也不再多劝说我，知道我是铁了心非去不可，“高虎，珊瑚。”
“是。”
“是的，林总管。”他们二人异同声。
“跟紧二少夫人，她掉一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
“小人一定会好好跟着二少夫人的。”高虎拍着胸膛保证。
看他们紧张得，我只去看看家属她们，又不是去龙潭虎穴，有必要草木皆兵吗？
我无奈的笑了笑。
“给，这是刚刚暖起来的手炉。”贴心的珊瑚似是知道我定会出去一趟，将一个手炉塞到了我的手上，暖炉暖热正好温度并不一时半会就暖起来的，我看着珊瑚圆圆的小脸，问道，“你又知道我会出门？”
为我撑起纸伞走在我的身侧，珊瑚抬起她认真的小脸与我对视，“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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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塞着小脑袋想了想，“珊瑚就是知道。”然后咧嘴笑笑，露出她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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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你可愿意以后都随侍在我身身边，跟我一同回龙城？”
珊瑚睁大了眼睛，尽是惊讶。
她这反应……可是不愿意？
“也对，你应该还有亲人在鹿城，跟着去龙城……不，是洛城，离乡背井，也是不好受的，那就当我……”我才想说作罢。
珊瑚就紧紧的捉着我的袖子，“不，二少夫人，我愿意，我一千一万个愿意。”
“可你的亲人……”
“没有了，家里只余下我一人了。”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她说过他的爹死在一场矿难中，而娘亲也死因为要为丈夫讨个说法，死在了乱棍之下，我怎就如此的不小心，勾起她心底最深的伤痛呢？
“对不住，是我不好！”
“没有，也是失去了他们，我才能府收留，才能在这里遇到二少夫人，珊瑚很幸福，真的。”她挺直了胸膛证明自己并不是最很受伤。
“以后我会待你如亲妹妹的。”握着她的小手，我真心的道。看到她，我还想起了浅儿，也不知道她在我离开洛城之后情况如何，有没有给府中的三夫人和姑姑为难着，真让人担心啊！
如果她和珊瑚能见面，定能成为一对好姐妹吧？就像采夏采冬那样……对了，我还忘记龙城还有着她们这对活宝。
“不不不，二少夫人就是二少夫人，不能是珊瑚的姐姐，不然会折了二少夫的福气的。”珊瑚连忙摇手拒绝。“不能不能。”
也和这种个性认真耿直的相处多了，我自然知道一时半刻是说服不了她们的，我有的是时间，我一定将我的话说到做到的。
由珊瑚掺扶着，高虎走在前头为我们打着灯笼，一段本是不长的路，也因为我这个伤患耗费了一点时间。
出事的东甲坑灯火通明，分工合作的工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的工作，听取了他们的工作进度，我来到了高虎等人为家属们安排临时安置的地方，我轻轻推门进去，见有不少人已是或相依偎，或趴着，或靠着墙角已睡下了。等了那么久，怕也是累惨了。
“二少夫人！”放下心头大石，我正准备转身出去不再打扰他们，便听见从屋里传出一道声音。一道步履蹒跚的的身影从暗处缓缓向我走来。
是早上握着我手的老大娘！
“大娘，已夜深，还没休息？”
来到我的身旁，她垂着头，叹了声，摇摇头，不再说话。
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我猜到，定是还没有她大儿子和二儿子的消息，才让她夜不能眠。
像早上她握着我手那样，这回轮到我伸出手，柔声安慰，“大娘，会没事的。”
“明天也许就会有他们的消息。”值得庆幸的就是高虎进度情况中得到的死亡名单中并没有老大娘两个儿子的名字，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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